银川，守备府。</p>
入夜，天气非常闷热，蝉儿在树梢间拼命地叫着，吵得人有点心烦。</p>
陈汤快步走向李旷卧舍，远远地看去，窗棂上印着灯光，显然，李旷还在处理公务。</p>
走到门前，却是陈江和另一个卫兵李军守着。</p>
“陈汤。”看见陈汤快步而来，陈江和李军忙打了个招呼。</p>
“大人在里面么？”陈汤点了点头，急问道。</p>
“在的。有急事么？”陈江一愣。</p>
“是的，待会再说。”陈汤一推门，便进了卧舍。</p>
李旷果然正伏在案几后在写着什么，雪白的信纸上字迹龙飞凤舞，非常了得。</p>
“大人。”陈汤弯腰，行了个军礼。</p>
“陈汤，听你脚步匆忙，可是有紧急军情？”李旷没有停笔，平静地道。</p>
“是的，刚刚接到探子的急报，发现兀延哈部全族千余人正向北方迁移，似乎是打算跟勃勃尔部汇合。”陈汤急道。</p>
“噢！”李旷脸色一变，立时停了笔：“不是听说这几个匪帮也一向不合吗，没可能吧？”</p>
“大人，千真万确。”陈汤很严肃地道。</p>
“噢，那勃勃尔部和兀延哈部想干什么呢？”李旷沉默道。</p>
“大人，依属下的愚见。必是我军歼灭了乌里台后，呼兰达尔和桑昆感到唇亡齿寒，觉得独力一部不足以对抗我军，所以才尽释前嫌，准备联手对付我们。”陈汤来时就想好了答案。</p>
“嗯，很有可能。”李旷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那额尔只斤部有没有消息？如果呼兰达尔要联合地话，应该不会不考虑到额尔只斤部。”</p>
“回大人。额尔只斤部较远，还没有他们的消息。”陈汤摇了摇头。</p>
“我军兵力只有一千。和‘风狼’一战后，我军能用之兵不过九百，最起码留两百人守城，那么就只有七百人可作出击之用。一旦呼兰达尔和桑昆汇回一处，兵力恐怕就有**百人，那可就麻烦了。要是额尔只斤部再搀合进来，我们就完全失去了各个击破的机会。”李旷投笔在案。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脸色显得有些忧虑。</p>
“大人说的是，既然敌情有变，我们就不得不也做些变通。”陈汤附和道。</p>
“你的意思是？”李旷多聪明，马上猜出了陈汤的意思。</p>
“暂时先不管勃勃尔部，趁兀延哈部迁涉在途，连夜派奇兵袭而歼之。只要兀延哈部一灭。额尔只斤部便再不敢轻易前往勃勃尔部汇合，那我军便又有了个各个击破的机会。不知大人以为如何？”陈汤很仔细地道。</p>
“这倒是个好主意，而且兵贵神速，越快越好。陈汤，取地图来，将兀延哈部位置标与我看。”李旷精神抖擞起来。临战地气氛让他毫无睡意。</p>
“大人，属下早就备好了。”陈汤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副地图。</p>
“你小子。”李旷愣了愣，忽然指了指陈汤笑了。</p>
陈汤也嘿嘿笑了笑：“大人英明，属下知道您定不会放过这般好机会的。”</p>
“呵呵，有你这么聪明地部下，倒省得本大人很多事了。”李旷很是满意地笑了。</p>
陈汤忙上前摆开地图，一指一处地名道：“据探子连夜回报，此刻，估计兀延哈部应该露宿西北黄草滩附近。这黄草滩大概离银川一百三十里。离勃勃尔部一百二十里。</p>
探子估计。兀延哈部日推进速度大概在一百里左右，如果今夜不动手。明天一旦兀延哈部加快速度，亦或者勃勃尔部主动向兀哈部靠拢，恐怕我们就丧失机会了。”</p>
“嗯，这黄草滩地形如何，可以用兵吗？”李旷想了想，到底是宿将，问题正好点在要害上。</p>
“回大人，这黄草滩草多水多，好在草也不深，水也不深，对骑兵运用影响不大。不然，就只有于路伏击了，这样我军的损失必然要大一些。”陈汤满脸喜色。</p>
“太好了，真是天赐良机。”李旷兴奋地搓了搓手，忽地道：“陈汤，立即持我将令点起七百铁骑，今夜本将要亲自踏平兀延哈部。”</p>
“太好了，属下愿随大人开辟不世功勋。”陈汤大喜，一弯腰，上前接过李旷递过来的令箭，飞快地向外面奔去。</p>
“来人，取某的披挂来。”李旷忽地大吼一声。</p>
……</p>
很快，本应进入梦乡的银川城忽地沸腾起来，城西军营宽大的校场上灯火通明，七百铁骑整装待发。</p>
李旷在卫队护卫下，像一阵风似地驰了过来，瞬间在阵前停住。</p>
陈汤上前大声道：“回禀大人，七百铁骑集结完毕，请训示。”</p>
李旷点了点头，摧了摧马，上前大喝道：“大秦的勇士们，想要军功吗？”</p>
“想。”七百秦军虎吼一声，没有一点犹豫。</p>
对军功地强烈渴望，早已深深植入秦人的血液。</p>
“那么，今晚就有一个机会，敌人是兀延哈部四百匪兵和千余部民，你们畏惧吗？”李旷又一声断喝。</p>
“铁骑无敌，唯有大秦！……”七百秦军仿佛受到了巨大侮辱似的，脸色通红，立时举起了手中的战戟，狂呼起来。</p>
李旷挥了挥手，呼喝声渐渐平静，满意地大声道：“很好。你们还没有忘记陛下的训言，前辈地荣誉，但是，口说无凭，勇士的荣誉需要敌人的鲜血来铸就。今夜，有我无敌！”</p>
“有我无敌，有我无敌……”军人地荣誉感被李旷点燃。战意剧烈沸腾。</p>
秦军一旦发起狂来，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军团。</p>
“出发。”李旷见目的达到。大手一挥。</p>
马上，在斥堠的引导下，七百骑兵鱼贯驰出军营，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去。</p>
如雷地铁蹄踏碎了夜的宁静，惊醒了入睡地百姓。</p>
百姓们知道，又要打仗了。</p>
军人知道，他们祖辈辉煌的传统将由自己的鲜血来延续。</p>
李旷眼神热烈起来。一甩马鞭，就要出发。</p>
忽然，陈汤轻唤一声：“大人。”</p>
“嗯，陈汤，有事？”李旷回过头。</p>
“大人，请传令紧锁四门，我军凯旋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入。属下担心城里会有间细。”陈汤谨慎地道。</p>
“噢。”李旷自责地点了点头道：“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李军。你持本将令牌传令四门，各门紧闭，任何人等在大军回来之前不得进出。”</p>
“是。”卫兵李军接过李军，驰马而走。</p>
“我们也出发吧。”李旷一甩马鞭，带着卫兵们汇入滚滚铁流中，踏入浓重的夜幕中。</p>
今夜。长夜漫漫，但注定了充满血腥。</p>
*****</p>
夜，渐已深。</p>
草原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斜挂在天空，洒下万道柔和的光线。</p>
轻风微拂，黄草滩上草浪滚滚，水波荡漾，美丽地景色真不愧有塞上江南之称。</p>
在一片宽大的水网间空地上，星星点点的散布着数以百计地毡帐，像夜幕中地繁星般点缀着黄草滩。</p>
此刻。营地上灯火已熄。静得像无声的旷野，只有偶尔一点余烬还在冒着余烟。</p>
但是。偶尔又会响起一些马嘶、牛吼、羊鸣，却又提醒着人们：这里，还有一个庞大地营地。</p>
夜，慢慢地流逝着，月亮向西方缓缓偏去。</p>
再过一会儿，一轮朝日便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探出金黄地额角来，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p>
不过，黎明前的这个时候，却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间。</p>
营地上，更沉静了，似乎连牲口也想趁黎明前再多睡一会。</p>
忽然，在营地东南的旷野上，像幽灵一般掩来一群密密的人影。</p>
混合着黑暗，携带着杀气，这群人仿佛就是死神地使者，令人不寒而粟。</p>
道道重戟，寒锋四射。</p>
忽地，领头的骑士一挥手，整个骑队都悄悄停止下来。</p>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不远处那依稀的庞大营地，分明地，李旷的眼睛里光芒灼灼。</p>
是兴奋，是激动。</p>
陈汤，也是如此。</p>
“大人，动手么？”陈汤低声问了一句。</p>
“等等。”李旷仔细侧耳听了听，又四下看了看。</p>
陈汤奇怪道：“大人，您干什么？”</p>
“劫营，最忌遇伏。我看四周动静，听草间虫鸣，就是判断是否有伏兵。陈汤，你虽然聪明，但尚欠缺沙场经验，以后还要多学着点啊。”李旷微笑道。</p>
陈汤恍然大悟：“大人真是细心啊，没事吧？”</p>
“没事，一切正常，这些兀延哈蛮子睡得跟死猪一样，毫无防备，一点也不知道咱们的到来。”李旷冷笑一声，忽地将手中战戟高举向空，断喝一声：“听我将令，鸡犬不留，杀！”</p>
“杀——”霎那间，旷野里迸发出一片惊天动地般的呐喊声，七百铁骑瞬间提速，滚滚而来。</p>
踏破了深夜的宁静，踢碎了嫩绿的草甸，趟过了齐膝深的小溪，七百秦军铁骑旋风般卷向兀延哈营地，激起隆隆奔雷声和可怕地杀气。</p>
仿佛像是被人乱捅地马窝蜂一般，整个兀延哈营地一下炸裂开来，不少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从营帐中钻出。大呼道：“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马蹄声？哪里来地呐喊？……”</p>
还没有等这些兀延哈人反应过来，秦军兵锋已经一头刺入了兀延哈营地，战戟飞扬处，鲜血迸流、人头滚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