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奇怪了。
曹化淳抿了口茶,整理了下身上的蟒服,歪着身子小声的说道:“万岁爷看到了密谕,骂骂咧咧的看来是很生气,命人把密谕直接扔到了小膳房当柴烧,不过气过了万岁爷说了句话。”
“说了句什么话?”张维贤好奇心被勾了出来,疑惑的问道。
曹化淳卖了个关子,不过现在他不受宠信,自然不敢得罪实权的英国公,低声说道:“万岁爷说,谁把百姓当蠢货,谁就是真的蠢货。”
百姓们自有他们评判的标准,他们才不管你皇帝是玩了嫂子,还是跟嫂子生了孩子,也不管你皇位是兄终弟及,还是谋逆得来的,哪怕你是杀了兄弟继承的皇位,对他们来说,那也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李世民的皇位是这么得来的,百姓们不骂他。
赵光义的皇位是这么得来的,百姓们骂惨了。
朱祁镇的皇位也是兄弟阋墙,百姓们骂的更难听,编成童谣的骂,连给朱祁镇修陵寝的人,都往朱祁镇的梓宫位撒尿。
世人皆传:天寿山、石门洞,裕陵墓里,恶臭熏天。
谁做的好,谁做的坏,百姓们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不是茶博士叨叨,笔正写几篇不痛不痒的奏疏文章,戏子们唱几个肥诺就能改变。
他们对朝政的评判标准,十分淳朴,看自己的日子过得如何,再去评判皇帝做的好坏。
日子过得轻松了,手里有些闲散的碎银子可以置办衣物,给孩子换双新鞋,给家里失修的房梁屋舍添砖加瓦,炉子里有火,米缸里有米,这就是个好皇帝。
百姓们和明公的道德评判的标准历来不同。
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好了吗?
至少比往年,能多喘两口气,当然若是盐价能够降下来几分,那就更好了。
所以,朱由检不慌不忙,明公们操弄舆情,挑起情绪,干涉朝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朱由检能够顶得住朝臣们的口诛笔伐,舆情这东西,就变的可有可无了。
张维贤仔细品了品曹化淳的话,才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亲自打开午门,送上皇位的这个大明天子,有点明君之相了。
“这东西,越管反而越适得其反,咱们就梳理好脉络,若是万岁爷哪天兴致来了,就给万岁爷拿来当消遣就是,多大点事。倒是建奴的尚虞备用处,国公还是得多操心。”曹化淳眉头紧蹙的说道。
他得到了黄石的消息,建奴那边有大动作,但是具体不知,这几天东厂的番子们,一直在英国公的衙门口,就是为了这件事。
黄石行商已经到了沈阳,传回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多,还在当地找了不少的汉家儿郎当做耳目。
“东石桥那边有几个酒肆被砸了,五城兵马司有的头疼了。”张维贤放下了封密谕,东城东石桥的茶摊酒肆可不是沈家茶庄,都是些普通百姓累了歇歇脚的地方,茶博士瞎叨叨,被人打了,摊子也被人砸了。
“至于曹珰所言,倒是没有多少线索。还是得细细留心。”张维贤有些不安的说道。
他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可是在什么地方发生,他却不知道。
“那就让各巡铺的人走街串巷,问问百姓。他们什么都知道。”曹化淳有些迷茫的说道:“万岁爷说的,说百姓什么都知道。”
百姓们自然是什么都知道,这在后世叫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但凡是街坊里出个生面孔,百姓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建奴想要搞大新闻,不派出足够的人手,怎么可能?
所以,朱由检的批示,就是问百姓,他们什么都知道。
张维贤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但是还是点头,他没有什么好办法,那万岁爷有办法,自然用万岁爷的法子就是。
至于管不管用?
其实朱由检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但是百姓们,是他为自己打造的护城河里最重要的屏障,如何调动百姓为自己所用,就是朱由检现在的头等大事。
而此时的朱由检,正在卢象升的陪同下,巡视着卢象升整顿的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兵备力量。
天雄军。
“听说曾经军中尝绝三日饷,爱卿亦水浆不入口,以是得将士心,战辄有功,赏罚分明,是吗?”朱由检看着一万天雄军,非常满意的点头。
虽然他们的武器配置很差,十人都配不上一个甲胄,但是眼神和精气神,都让朱由检很喜欢,这才是他想要的军队。
站如松,行如风,令行禁止,这都是战斗力的保障。
“有这么个事,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当时万岁的饷银还没有派,军中无粮,臣只能四下借粮,后来粮到了,也就没事了,臣已经去向户部尚书毕自严亲自登门道谢了。”卢象升低头说道。
卢象升最意外的是,毕自严居然没有收他的碳敬,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毕尚书陈情说,你拿着碳敬登门,被轰了出去,你莫要心里有什么想法,整个京师眼下收冰敬和碳敬的,已经屈指可数了。”朱由检看着卢象升脸上的迷茫,笑着说道。
最近京师明公人人自危,大明皇帝从民信局入手,把他们查的底儿掉,弄的一清二楚,他们哪里还敢收什么碳敬和冰敬?
这不是找着让皇帝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