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玉娥年纪轻轻,又无子嗣,老夫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对她说过,若是愿意改嫁,老夫会把她当成女儿一般嫁出去。
是她自己说要为夫守节,因此上,我宁家上下对她也算十分的宽厚,谁料她竟干出这般没有人性的事来。”
恶来怒不可遏地道:“我姐姐不会做坏事的,是你们冤枉她。
你们若敢杀我姐姐,我恶来必杀你全家!”
宁致远连连冷笑,只是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对他自诩长辈,可就算真是长辈,宁家的家事也轮不到他来指手划脚。
只是他既占了理,倒不怕说出来。
陈玄丘听了心中一惊,如果那个玉娥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倒是不好包庇了,这可是残害孕妇。
没有动机?
有些事,真的不需要动机的。
就只是一个妒恨心理,真的可以让一些人做出十分没有人性的事来,不需要给他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因为人家儿女双全,自己一无所处,所以妒恨杀人的,有!因为人家夫妻美满,自己孤寡一人,所以设计害人的,也有!这个玉娥,真是这样的人么?
陈玄丘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这种人固然有,可这种人通常都是心胸极其狭隘,见不得他人比自己好的人。
说到底,就是自私到了极致,见不得别人好的地步。
这个年代,就算人到中年,丈夫死了再嫁他人的也并不受人岐视,这世间没有后来那专门约束女人的“理学”。
更何况玉娥的父亲现在又是春风得意的官员,执掌东辑事厂,名声……虽然不太好,可权力却极大,她想再嫁个英俊强壮的丈夫,轻而易举。
可她宁愿为丈夫守寡,这样的女人,会是那种狭隘恶毒性情的女子?
陈玄丘徐徐问道:“可有人亲眼看到其事?”
宁致远道:“我那次媳和麻管事亲眼所见。”
恶来大声道:“麻管事是你那二儿媳妇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人,自然与你那二儿媳妇一鼻孔出气。”
宁致远冷冷地对陈玄丘道:“陈总判以为,我那二儿媳妇没有任何好处,只为了陷害他寡居的大嫂,会不惜害死自己的儿子?”
确实……不可能!陈玄丘也有点抓瞎,这事儿貌似真的不能再管了,可身后两双崇拜的眼神……做偶像压力大呀。
可我又不是神探狄仁杰,这案子我哪审得……等等!陈玄丘突然心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个人来。
这种事旁人没办法弄清真相,她……应该可以的吧?
她一定行!想到这里,陈玄丘缓缓站起来,正色道:“贤侄,你那次媳是断然不会害死自己的骨肉,以此去陷害一个与她无害的寡嫂的。
可是,你那寡媳既然是自愿为令公子守节,她又没有子嗣,却也绝对没有害死弟媳腹中骨肉的道理。
陈某忝为奉常纠察七十二路总判官,负责纠察各方神官,于勘察案件,自有独到之处。
不如贤侄把你那两位儿媳都请过来,陈某给她们断一个公道,如何?”
宁致远本待拒绝,忽然心中一动。
他父亲是奉常寺亚祝,位高权重,身份超然,固然不怕蜚蠊。
可惹处死玉娥,终究是自给宁家树了一个敌人。
父亲年事已高,待他百年之后,又会如何?
陈玄丘既然愿意过问此事,正好借他之手……想到这里,宁致远眉头一挑,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陈总判如何断这个案子。
来人呐,去,把玉娥放出来,把二少夫人也请来,老夫要请陈总判,给咱们宁家,断一个公道!”
宁致远说完,便大步走到上首,雄纠纠地坐下。
陈玄丘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所以不慌不忙,笑吟吟地从脚边提起筐子,递过去道:“贤侄心火太盛了,来,吃个冻梨,消一消火气。”
宁致远一瞧那乌漆抹黑仿佛腐烂了一般的冻梨,淡淡地吩咐道:“来人,提下去,有上门乞讨的,便送与他们果腹,行些善事吧。”
陈玄丘看着被宁府家仆提出去的筐子,自我检讨地想:“看来冻梨这东西,当真上不了台面啊。
以后要是再给人送礼,可不能再送冻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