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应该具有流动性,科学家不能老在同一个地方呆着。
你看,加州的科学家与纽约州的科学家切磋切磋,思想上的火花摩擦摩擦,说不定就能诞生新的科学成果。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得不到银层图案。”伍德盖特苦恼的说,“罗伯特,你是全美最出色的实验物理学家,给我点建议,是的,我需要你的建议。”
密立根严肃认真的说:“威廉,你真的相信原子取向是物理学中的真实存在?在我看来,那只是用于计算的一种配方---描述电子的时刻表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仿佛被闪电击中,伍德盖特剧烈的颤抖。
科学家与科学家之间的学术对话,不需要具体到每一个算符或每一个实验部件。
伍德盖特完完全全明白了密立根的意思,刚开始他拒绝它,渐渐的,他尝试去接受它,最后,他糊涂了,他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接受。
伍德盖特激烈的思想斗争,宛如20世纪前半段的近代物理学。
近代物理史是一部战斗史,各个学派斗争不断,胜利者统一思想、教书育人,我们在20世纪后半段及21世纪学习的物理教科书,都是这些学术胜利者编撰的。
而学术失败者带着他们被胜利者定义为“荒谬可笑”、“魔鬼怪物”的学术思想,悄然无声消逝于滚滚波涛的历史长河中。
话说李康平回到实验室,发现他们团队的学术氛围在一夜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新的实验项目,比如说设计这么一个实验,测定较罗伯特·密立根版本更为精确的普朗克常数。”伍德盖特作出了艰难的决定。
艾伦惊讶的问:“教授,你开玩笑的吧?”
李康平亦显困惑:“我并不觉得哪里好笑啊。”
“我有把握测出更精确的普朗克常数,运气好的话,我们会在年内,最迟在明年年初,测出新的普朗克常数。那个时候,你们也将获得硕士学位。”伍德盖特说道,“而空间量子化实验,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完,我没有办法预估出准确的时间,1921年,1922年,甚至1930年,皆有可能。”
“李,艾伦,你们知道的,在美国,人人都很现实,离婚率持续攀升,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如果爱情看不到希望,那就放弃它,尽快开始下一段爱情。就连爱情也遭受了这种现实到令人呕吐的冲击,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倔强坚守?”
李康平掷地有声的说:“教授,请你告诉我,爱情能和科学相提并论吗?我不管爱情是廉价的还是无价的,我只管我的科学!”
艾伦大喊道:“嘿,李,注意你的语气!你怎么能以这种态度跟教授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就你崇尚科学?不,不,你不该这样,请你冷静一点!”
“是谁发起了空间量子化实验?是教授啊!是谁忙里忙外,筹集资金和设备?也是教授啊!是谁为这个项目付出了最多的心血?还是教授啊!”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教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项目?放弃了这个项目,谁最伤心?同样是教授啊!”
“所以,李,请你理解教授的苦衷!我相信教授作出这个艰难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艾伦情绪激动的大吼大叫,他为无辜的教授鸣不平,似乎也是一种宣泄---他白干了几个月的宣泄。
美国这个国家通过反抗殖民统治获得独立权,隐忍和含蓄在美国从来不是褒义词,反抗权威的精神深深烙印于美国人的灵魂。
在美国当领导者挺难的,领导者要是做出了部下认为错误的决定,部下有可能以最直接的方式反抗领导者。
实验室里的反抗者是李康平,他并非美国公民,但他深谙美国精神。
教授允许李康平反抗,教授亦坚持他的学术决定。
“大家休息几天吧,调整一下心情。下个礼拜一,我们将启动普朗克常数项目。”伍德盖特教授说道,“李,你可以跟着我做新项目,也可以转投哥大或者其他大学的导师。如果是第一种选择,我会开心。如果是第二种选择,我会帮你联系其他导师。”
总的来说,李康平接触的这些美国物理学家,大多是就事论事的人。
学术上的争论难以避免,对事不对人,这是美国物理学家的基本原则。
当然了,少数美国物理学家及别的领域的学者,他们对事亦对人,或者不对事只对人。与这种学者打交道,必须采用PlanB---击杀战斗模式,不死不休。
与伍德盖特教授打交道,李康平依然采取温和的PlanA。
教授、艾伦离开了实验室,李康平仍留守于此。
李康平看着这套设备,他充分理解伍德盖特教授为之付出的心血,他甚至同情教授。
伍德盖特教授早在1919年便意识到,应该尝试证明空间量子化理论。
然而史上留名的是玻尔、索末菲,以及证明了玻尔、索末菲理论的那些人。
诸如伍德盖特教授这种物理工作者,大多沦为炮灰。
不可以当炮灰,绝对不可以。
李康平再次检查设备,他通宵到次日清晨,他总结出一个看上去令他哭笑不得的结论:“难道是孔径尺寸不对,且间隔太长?”
我们始终关注Ace、King和Queen,譬如真空系统、磁场系统、银原子束发生系统,这些大牌戏弄了我们几个月,导致教授壮士断臂,艾伦垂头丧气,而我,和他俩吵了一架,面临着重新选择导师的尴尬局面。
通过我不断的观察、总结,我意外的发现,决定胜负的并不是大牌,却有可能是“方片3”啊!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