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看起来最多二十岁，长得挺秀气，头上绑着二个小辫，发梢和额头上的刘海弯弯绕绕，一看就知道是在家里用火钳烫过的。

“ 小姐姐，你长得真漂亮……”春芽对她咧齿一笑，露出了八颗刷得白白净净的牙齿，“ 你这么漂亮，有对象了没有？”

十多岁的女孩子哪里经得起人家这么夸？她的神态缓和了一下，用眼角瞍了春芽一眼之后才略带骄矜地说，

“ 我们百货大楼现在提倡：破千年封建旧习，树一代婚育新风，大家都要到二十多岁才考虑这种个人问题，我们跟你们这种十几岁就结婚的乡下女孩不同。”

“ 这么说你就是没有对象了？”春芽收起了笑脸，“ 我就说了，凭你这种态度，就算是长得再好看，也不会有男同志看得上你！”

小辫姑娘急了，“ 嗳嗳，你怎么说话呢？我是还没打算找，可不是找不到！”

“ 找了也找不到！”丁林林胆子大了点，她帮着补了一刀，顺势就想拉着春芽走。

春芽摆摆手说， “ 急什么？你既然说这件衣服好看，我就要认真看看它到底好在哪里，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个为人们服务的牌子杵在她头顶，她还敢拿我们怎么样！”

小辫姑娘一张脸气得青白不定，她在这里上了一年的班了，还没见过哪个乡下小土妞敢像她这样拿自己开涮，一时之间竟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 别生气，小姐姐。”春芽笑吟吟说道，“ 我们同样是光荣的劳动人民，不应该是对立的立场，你嘲讽了我一句，我也回敬了你一句，咱们俩扯平了。”

辫子姑娘估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啰嗦的女孩，春芽又露出了自己的八颗牙，

“ 麻烦你把这件红衬衣拿过来给我看看，你放心，我既有票也有钱，不白看你的！”

丁林林小声地说，“ 这种料子是的确良，不需要布票也能买到，就是贵了点，要十块钱一件呢。”

丁林林肖想这件红色衣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早就打听好了它的价钱。

她这么一说，春芽就知道了，的确良是一种涤纶纺织物，通常是拿来做衬衫，它色彩纯正不易褪色，而且耐磨易洗不变形，所以很受欢迎。

进入七十年代末期，国家引进了大量化纤生产设备，涤纶产量大幅增加，它就成为了少有的非控制商品，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手。

辫子姑娘不情不愿地把红色衬衫拿到柜台上，“ 慢着点，别拿你们带茧子的手摸上去，勾了丝我要被扣工资的……”

“ 又不是豆腐块，摸一摸就会坏！”春芽老实不客气地用自己粗糙的手，在辫子姑娘的嗳嗳声里拿起红衬衣，就在丁林林身上比划。

挺括艳丽的大红色衬衣将丁林林衬托得分外精神，春芽却摇了摇头，

“ 不行啊，这颜色衬得你肤色暗沉发黄，而且这种布料不吸汗不透气，要不得要不得。”

她出生的时候，开始讲究穿着舒适的人们已经意识到涤纶面料不吸汗不透气，一统天下的的确良已经开始被越来越多的涤棉、纯棉、丝绸、绒布等面料取代，所以，她还真心不觉得这种衣服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