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敢问姑娘芳名?(2 / 2)

每天早上的柳闻君居住的小院子门口,他都会命人去送一碗蜂蜜水,随之附带的还有一根银针。

柳闻君到底喝了还是没喝那碗蜂蜜水只有她自己知道,秦安也未曾放弃。

秦安终于等到了夏天,并且那时候已经骄阳似火,天气燥热,他把蜂蜜水也换成冰的,既能润喉也能解暑。

这一天,秦安跑到了一个小池塘旁边。

这是他精心培育的池塘,里面的花是他很久之前遇到柳闻君之后种满的,那是莲花。

现在已经到了它们开花的日子。

他寻着找着,没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也没有人关注,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喜欢柳闻君,只不过并没有说出来,但是现在,他想对她说,不管她会不会同意,他还是想对她说。

他仔仔细细地把池塘找了个遍,他终于找到了,然后把那一株花攥在手里。

那是一株并蒂莲。

他找了好久才找到。

秦安欣喜若狂,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奔柳闻君的小院子,想要把并蒂莲送给她,告诉她他自己的心意。

他去了小院子找她,她不在。

他也不知道柳闻君去了哪里,只好在城中疯找,他浑身的水也被太阳晒干了,知道他在一个玉器铺子前发现了她。

秦安上前,手里拿着并蒂莲,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但是又昂起来,他走到她的面前,把并蒂莲背在身后。

“闻君。”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柳闻君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因为这个称呼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不做声,还是专注地看着她一直都想拥有的那个弯月形的玉。

她过了一会还是转了身,看向那个正在对她说话的那个人。

“闻君,听到你的名字后我一直在想,直到之后你也给了我答案。”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但我希望如此,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秦安把背后的并蒂莲变了位置后握在胸前,似乎在诉说他心中的渴望。

柳闻君看到并蒂莲的时候愣了一下,或许她之前也没想到他此次的目的,以为就是平常一般。

秦安引用着张若虚的事对柳闻君表达自己对她的情意,他满心期待,自己能够成功,结果却数不尽的失落。

柳闻君后退了一步:“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她也不知如何表达,其实自己是想对他说自己会离他远点,让他不要再想。

秦安低着头,手中的并蒂莲并未送出,而柳闻君也离开了那里,让人感觉丝毫不留情面,但其实是她也不知道对这她该怎么办。

虽然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但她还有事情她想要完成,那是她一直想很想很想特别想完成的。

秦安心里空落落,他拿着那株并蒂莲垂头丧气回到了秦府,却发现有一个人在府里等他,那个人是他娘——秦氏。

秦氏看着秦安垂头丧气的样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并走上前,把他手中的并蒂莲扔在了地上。

秦安的思绪突然被拉了回来,立刻捡起了沾了些灰尘的并蒂莲:“娘!”

“怎么?娘就不能管管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你这么魂牵梦萦?”秦氏的声音有些尖锐,听着有些刺耳。

“娘……”

“说来给娘听听?娘给你出出主意?那姑娘跟我们家是否门当户对?”

“娘!”

秦安听着秦氏萦绕在他耳边的话,一下子就把这几个月受到的气撒了出来。

“怎么?哪家的姑娘?安府?叶府?林府?”秦氏有些着急,她把城内跟他们门当户对的府邸都说了个遍。

“都不是。”秦安拍了拍并蒂莲上的灰尘,“她叫柳闻君,之前我们家邀请过她来唱杂剧。”

“杂剧?柳姑娘?”

秦氏终于问出一二,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那只能许给你做妾了。”

“娘……她不喜欢我。”

“不喜欢?没事,我儿喜欢就行,我这就找媒人说媒,给她家下聘礼。”

秦安听后瞪大了眼睛,眉头都蹙了起来,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低,变得大起来。

“娘!我不娶她。”她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她强行留在身边呢,他不喜欢这样。

“不娶?不娶怎么行?这么久了,你知道外头人说你什么?那个姑娘,不娶也得娶!”

秦氏下了死命令,似乎是不想她的儿子名声败坏以后不能去娶那些门当户对的姑娘,让人觉得她也没办法。

秦安拗不过她,他被秦氏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她的命令,他不能离开半步。

秦安只能干着急,每当他想出去,总是有下人拦着,那些下人有些人武艺高强,他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没有成亲,之后他便被秦氏放了出来,他打听了很久才知道,柳闻君离开了西京。

并且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又有些莫名的期待,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现在的他终于等到了柳闻君回到西京,但是情况早已与往日不同,他渐渐地变得成熟,他这么对柳闻君说,但是却好像没了从前的那般紧张,更多的是释然。

柳闻君笑了笑,或许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可以收下它吗?”

秦安放着弯月玉的手重新回到了柳闻君的视线里。

“不能,抱歉。”

“那你是不想跟我做朋友?”

“不是不是。”柳闻君急忙解释。

“那你就收下。真的。”求你。

最后两个人,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充满期待她能够收下它。

哪怕之后找个小地方扔了,她拿过,收过,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柳闻君最终还是收下了,不为别的,只因为秦安是他的朋友,没有其他缘由。

秦安和他们暂别之后,回到了家里,高兴地像个孩子。

周念同和柳闻君和秦安暂别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家,他们在外面逛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袁府。

“陪我一会好么?”

柳闻君拉着周念同的衣角。

“怎么了?”

柳闻君拉着周念同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才松开手,柳闻君顺着自己准备的梯子爬到了屋顶,周念同见状奋力一跃也来到了屋顶。

他们坐在屋顶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月光照在他们的面庞上,屋顶上,袁府的各个屋子上,以及大地上。

即使是夏日,月光依旧是那么清冷。

此时的他们心跳微快,内心的炙热和冷艳的月光对峙着,像是看不见的修罗场。

柳闻君抬起头,拿着那深蓝色的天空中挂着的月亮,那个月亮散发着光芒,照亮了大地,照亮了天空,温暖了柳闻君的心。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看月亮。”

柳闻君悄悄摩挲着弯月玉,眼里泛起了泪光:“今天,我突然间知道了。”

“知道了?”

“我想家了。”

柳闻君看着那高高挂起的月亮,眼泪也应声而下。

“我想家了……”

“想家?”

“想家……”柳闻君抽泣着,“我原以为我喜欢看月亮,是因为好看,但是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的眼眶泛红:“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首诗。”

“什么诗?”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这个?”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周念同听着她的话,默不作声,只是按按把他记录下来,当做资料收集。

柳闻君似乎触动了泪腺,眼泪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流淌。

“我已经离家差不多有三年……不是……两年?我记不清了,我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我想念我娘,她会起早贪黑给我做饭,哄我睡觉,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其实现在我也很难过,但是那个安慰我的人却早已不在我身边了。”

“我娘也喜欢杂剧,我也喜欢,我想给我娘唱杂剧听,之后我就离开了家,自己去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学成,然后回家……”

“我好想回家啊……我希望每天回到家都会有……热腾腾的饭菜,我希望我回到家就能看见我娘……我希望……”

“我好希望……”

“我看着月亮,想到了家乡……你说这时候我娘……会不会也在看月亮呢?”

“会的。”周念同看到柳闻君哭起来,心里竟有些心疼。

“会么?”她又哭起来,“真的会么?我也不知道我娘过得怎么样了……我希望她一切都好,不要担心我,等我学成,我一定回去……”

“一定会的。月亮只有一个,你看到的这个月亮,你娘也一定会看到。”

“那是不是就像是,我娘看着月亮,我也看着,就像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柳闻君哭花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我看见……我娘了……她在看我!”

“既然这样……怎么不回去呢?”

“我么?”柳闻君指了指自己,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我不回去……在我还没有学成之前……我不想回去,你看我穿的衣服……我怕我娘看到……我过得并不好……我怕我一见到她就想哭……”

“别哭了……”周念同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她,也许这事之后想起,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抱她。

柳闻君抽噎着,眼泪浸湿了衣衫:“月光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月光是一样的月光,打在故乡的月光也陪伴在你身旁。”

周念同轻轻拍着柳闻君的后背,他好像突然会安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