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远死在承平五年冬天,那时程卿还不满十三岁。
没见过哪个贪官会让十二岁的儿子当帮手的,半大孩子嘴上没把门,不小心就能把亲爹给卖了好不好。
俞知府无奈,“程山长,本官并非故意为难程卿一家,朝廷的判决文书没下来,程卿一家终要受到监管,这也是大理寺的意思,不能因为程卿要参加今年的县试,本官就要提前给他全家解禁。”
程山长和俞知府谈不拢。
李知县赶紧打圆场:
“大人不必太为难,下官倒有一个两全的法子,杨柳巷那边的衙役不用撤,只将程卿放出来参加县试,考完了仍旧送他回杨柳巷如何?”
“那李知县有没有想过,程卿一口气考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要不要给他秀才功名?”
放出来考试容易,没考过吧很好处理,偏偏是考上了才为难。
程山长和俞知府的操作就是钻空子。
俞知府不知他们哪里生出的轴劲儿非要程卿今年就下场,明年考,后年考不行吗?
等一切尘埃落定了,程卿才好集中精神应考,获得功名也是稳稳的,没人会质疑。
俞知府的质疑,李知县显然早有准备:
“他能考过为何不给?朝廷判决文书下来,若说程知远有罪,直接将他的秀才功名革除便可!”
若是举人功名,可不是谁说革除就革除的,得上报朝廷。
小秀才么,沈学道都能做主给革除!
俞知府又想起了那封据说是写给沈学道的信。
这真的没有事先串联,能给出一样的说法?
那班看守的衙役,真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人的一生中会面临许多抉择!
普通人的一个念头,能改变的可能只有自己的命运,手握权柄的人某一刹的想法,影响的或许是他人的一生。
要不要成全程卿?
俞知府尚且在迟疑。
偏偏此时,一个衙役匆匆赶来禀报:
“大人,南仪县杨柳巷那边传回消息,说有一群学生聚程家外面,问程卿要不要参加今年县试,说什么该去县衙礼房报名了……”
俞知府顿时就气笑了:
“好哇,你们是在请愿逼宫啊!”
程山长很坦然,“大人,没人能勉强学生们的想法,他们喜欢谁不喜欢谁,并不是我这个山长能左右的。”
就像程卿刚进书院,人人都躲着走,那不仅是因为俞三放话要孤立程卿的缘故。
是因为学生们不了解程卿,而非单纯惧怕俞三。
后来形势颠倒,俞三屡次挑衅刁难,让书院的学生们转头去同情程卿,厌恶俞三的跋扈,书院勒令俞三回家反省,除了和俞三关系特别好的几人,竟没有其他人替俞三求情,可见俞三的做法有多么不得人心!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俞三回不回书院,不由程卿说了算,也不是程山长一个人的决定,总要书院的学生们对俞三改观才行。
——子不教父之过,俞知府这个当父亲的,又愿意为儿子做到哪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