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人(五)(2 / 2)

小姑娘的电话,一时心情复杂。

他从没见过小姑娘哭得这么厉害,她向来是嬉皮笑脸的乐天派,多大的事都能没心没肺的笑。

“它怎么样了?”,林绾眠泪珠子断断续续的掉,眼眶装不下了就用手抹,满手的眼泪。

“应该是吃多了,消化不良。”,谢珩自然知道芝麻出了什么问题,要知道小姑娘反应这么大,他就不会捉弄这条傻狗了。

谢珩垂睫掩眸,冷淡的觑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芝麻,瞳仁黑雾团聚,心生厌恶,指腹轻刮林绾眠下眼睑,溺水温柔安慰她,“眠眠,不哭,没事的。”

“我怕……我怕……芝麻出事。”,林绾眠极力压下声音,哭得抑制。

她真的好怕,在美院被污蔑抄袭没哭过,和谢珩分手没哭过,在美国学画被歧视没哭过,被毁了眼睛没哭过,她一直在被逼着长大,逼着坚强,逼着扛下世间的是是非非,在那心力交瘁、忍声吞泪的四年,是芝麻的陪伴给她带来了温情。

若它不在,即使加冕成王也毫无意义。

谢珩红了眼,一手揽她入怀,眼白横生血丝,轻微抖颤的手轻抚林绾眠的后背,清彻的声音浸透低低的哀求,“眠眠,别哭了,好不好?好不好?”

他看不得她哭,她一哭,毁天灭地的欲望在澎湃的血夜中乱蹿,撺掇他毁灭一切,毁灭自己。

他可为她堕入地狱,也可为她一念成佛。

“谢珩,”,林绾眠趴在他怀里,手揪了揪他的衣服,抬起泪光盈盈的眼眸,“我们把芝麻抬到床上吧,地板凉。”

谢珩承认自己嫉妒那条傻狗了,现在的林绾眠给了它无限宠爱,而他什么都没有,连拥抱都如履薄冰,犹恐她再次逃离。

两人合力把那只一百五十多斤的狗抬到床上,林绾眠还给它盖好了薄被。

谢珩站在一旁看着,嫉妒的火越燃越旺。

“谢珩,谢谢你。”,林绾眠终于不哭了,也重新带上了待人千篇一律的面具,鼻音有点重,“现在挺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合着用完他就开始赶人了。

谢珩不动,眼窝深沉,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你睡哪?”

“我趴在床边睡就好了。”,林绾眠眉眼弯弯,这个她早就想好了。

谢珩提了提嗓,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去多余的叮嘱她,手抄进裤兜,神色黯然,淡声道,“记得盖条毯子。”

“谢珩,”,房门打开,小姑娘探出头,长发披肩,一晕白光落在头顶,目光纯澈,有他的身影,“明天,我带你游览整个伯顿吧。”

谢珩暗眸如覆星辉,死寂的江潮开始澎湃,一丝轻笑禁不住溢出唇角,消散在长长的安静的走廊。

第三天,林绾眠是被舔醒的,她一睁开眼,芝麻这条傻狗大嘴咧开,不停的舔她的脸。

林绾眠睡眼惺忪,一把抱住芝麻,下巴枕在它柔软的皮毛上,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她绷起脸,佯装生气,两手毫不客气的来回搓芝麻的脸,“叫你贪吃,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昨晚她就发现了床底下那包被吃了一半的狗粮,有张贪吃的嘴,却没有强壮的胃。

“吼~”,芝麻大尾巴摇摇晃晃,抬起前爪碰了几下林绾眠的手。

“幸好,”,林绾眠再一次抱住芝麻,大有劫后余生的心悸,“你没事。”

谢珩在楼梯口看到了正低头玩手机的林绾眠,头发扎成两束低马尾垂在肩上,戴了一顶明黄色的渔夫帽,浅色七分牛仔裤内套红蓝粉淡色条纹短袖,露出一小截皙白的腿,肩背绿色小包,脖子上挂了台相机,好似学生时代学校组织去春游的模样。

而且,那条傻狗不在。

思及此,谢珩转了转手腕上的表,他竟生出了和那条傻狗攀比的念头。

“吃早餐了吗?”

“吃了。”

…………

从酒店到伯顿,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看风景,全程交流就这两句话。

林绾眠说带谢珩游览,纯属是投桃报李,在她慌乱无主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而且,明天,她的伯顿之游就彻底结束了,她不想欠下他的情,便尽她所能去回报。

她不知道的是,谢珩给她的情,又岂能一朝一夕就还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