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还在演绎他与那个虚构的催债商人的斗智斗勇故事,已经说到第六次“交锋”。
“……我远远地看见他,就想拐个弯避开。哪知道高亭掌柜也望见了我。他先一步就穿小巷到前头拦下我的马。我没办法,只好给他来个恶人先告状,拿出提督的风范呵斥他:‘高小三,你几次三番地挡我的路,耽搁了要紧的公务,你扛得责任吗?’说起来,高小三也是个人物,商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家伙,什么场面都见过,也不怯我,笑嘻嘻地说……”
高小三当时说了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强在书房外禀告:
“禀大将军!薛大人和真大人到了。”
这可救了商成的急。他的故事都快编不下去了,急忙就站起来说:“老将军,两位国子,你们少坐片刻。我去迎了两位大人,即刻就过来。”
谷实和两位许国子对望了两眼,都流露一丝无奈。没办法,等薛寻和真芗一到,他们哪里还有机会再说什么来意?看来今天这趟是办不成事了。可这次已经露出虚实,下次再想进县伯府就难了。虽然商成没有明说,但种种做法却暴露他的想法一一他就没有要和鄱阳侯府结亲的念头。因此下一回谷实再来的话,兴许连商成的面都见不到。毕竟商成是因病回京休养的,这面“免战牌”一挂,谁来都是没用……
一直没吭声的小蝉却突然问道:“商家哥哥,我下回再来的时候,你便把这故事讲完给我听,好不好?”她是真心惦记故事后来怎样,所以才追问了一句。话才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冒昧了,胆怯地望她爹一眼就赶紧把头埋下去。
商成还没来得及说话,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谷实立刻板起脸呵斥女儿:“胡闹!你商家兄长哪里有空陪你讲什么故事?”这才是我谷家的好女儿啊!又换上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惋惜地叹气说,“不过,别说是你,就是我,也很挂念这故事到底会有如何的进展。要不,改天我带着你,再来央求你商家兄长把故事续完整?”话是对女儿说的,他的眼睛却看着商成。
商成的笑容一下就凝固在脸上。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谷实的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早知道谷实不到黄河不死心的话,他就该让谷实一头撞在南墙上!不过也无所谓了。等下次谷实再来,就先把南墙给他预备上。他虚笑着点头说了声“好”,就去迎接客人。
片刻之后,这间外书房就热闹起来。薛寻真芗都与谷实相熟,对两位许国子也不陌生,玩笑客套几句就各自落座。这俩都是灵醒人,看鄱阳侯打着陪小女探望外翁的旗号蓦地出现在应伯府,眼珠子都不用转便知道谷实心头打的什么主意。再看商成该说就说该笑就笑,仿佛对谷实的来意一无所知,就知道商成是在婉拒,这事十九不能成。看出这一层,两个人也就随着商成东拉西扯,说一些京中趣事朝中逸闻,你一言我一句地把话题越拉越远。
快到午时正刻的时候,侍卫报说,陈柱国来了。
商成马上就出来迎接她。
陈璞来了。但是她对商成说,她临时有点急事,需要马上赶回驻地,所以不能留下来吃这顿饭。
商成一眼就看穿陈璞的蹩脚借口。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看见陈璞的脸色不太好,脸上也没什么光泽,眼神也很黯淡。他知道,她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他关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璞沉默了一下,然后昂起脸勉强笑着说:“没什么。没出什么事。”
既然陈璞都这样说了,商成也不能再追问下去。他只好开玩笑说:“饭虽然不吃了,但礼物却是不能少的。”
陈璞被他逗笑了,说:“都带来了,肯定不能亏待你。”然后笑容就从她脸上消失了。她让人把精心挑选的几样礼物拿过来,说,“我……这次……等回头有空了,我请你吧。”
商成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说:“两顿了。去年你还欠我一顿饭,连这回一起,就是两顿饭。”他笑了笑,又说,“小心我把你吃穷。我可是出名的大肚汉!”
陈璞呵呵一笑,就攀上马背,横臂作礼也开着玩笑说:“是,职下明白!大将军是个大肚汉!”
商成没穿戎服,也就没还军礼,只是高高地拱了拱手:“大将军慢去。”
直到陈璞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商成都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教陈璞要如此匆忙地返回京畿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