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却高兴地说道:“我一直说要回家,六婶就是不让我走,说是怕路上出什么波折,非得让我在这里等我爹回来,或者等我娘来接我。谁知道我爹爹这趟公差几时才能回来?家里那么多事情,我娘怎么可能脱得开身?我这两天就在找借口回去哩,现在好了,一会你和我一起去见六伯六婶,看他们怎么说。我就不信,一个单身匹马剿了土匪寨子的人,不能护着我回去!”
商成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剿匪的事?”不过他马上就想到,先前还有支驮队从渠州回来,一定是他们把渠州的事情传扬出来的。“你别听人瞎说,哪里有什么单枪匹马剿匪的事一一那么多土匪,我敢一个人上去的话,肯定被剁成包子馅。”
大丫听他说得有趣,“咯”地笑出了声。笑了好几声,才忍住笑红着脸说:“也不全是别人瞎传,官府都出告示了。六伯说,县令大人接了渠州官衙的公文,笑得眼睛都找不见,还说要给你们向朝廷请功……县城里都传遍了,人人都说是佛祖保佑菩萨显灵,降了个降妖伏虎的和尚来制恶人的。我昨天还去庙子里烧香拜了菩萨……”说着却低下头没了下文。
商成听她越说越不着边际,只是笑着没搭腔,这时看她不说话,就接口说道:“烧香求个平安也好。听我说,有个事情你想办法帮我办了。”他便把自己将钱存放在刘记货栈的事情也告诉了大丫,末了道,“你记得和柱子叔说,要把手续一一就是要拿到地方上开具的凭条一一先预备好,等你爹回来就马上到县衙办理……都记住没?”
大丫使劲点点头,惊讶地仰脸看着商成。她没想到她爹和柱子叔煎熬好一段时间的事情,和尚大哥说话间轻飘飘地就解决了。她想了想,说:“也不用等我爹回来,我六伯伯就能办。”可她觉得自己的话大概不怎么可靠,就过去找那两个女子商量了一回,转回来说道,“大嫂说六伯伯能帮你处置这事,就是六伯伯一直病着,这时候不好去搅扰他……”
“怎?霍六伯病了?”
大丫点下头不是肯定,又瞟了那俩女子一眼,小声说:“六伯伯他没病,在家里怄气装病哩一一就为他没当上主簿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不过管他装病还是真病,本着和霍士其家的关系,商成都要过去探望一番,至少要在礼仪上有所表示。可他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可怎么办?他只能找大丫求助。
大丫也没钱。好在她两个嫂子的丫鬟身上都揣着些钱,虽然不多,合一起也不过两三百文;但是这已经足够了。在大丫的指点下,商成在几个大店铺里胡乱买了些糕点果脯茶叶,都用麻纸包裹好,贴上一张红纸,用细麻绳系作两提,就拎着这些东西跟着大丫她们望回走。
霍六伯的家倒是不远,穿过一条巷子再一拐弯就到。平平常常一处院落,前后大概有三进,和商成帮工过的几家庄户财东家的格局没什么两样;只是院落门口那座青砖砌出的单层飞檐小门楼与众不同,昭显出主人家的身份一一这里住着一户作官的人。
路上大丫一直兆反复叮嘱商成见到她六伯时要注意什么,而且再三告诉他,她六伯这人严肃苛刻,脾性不随和,说话时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即便是她爹,也经常为些小事被六伯呵斥。她还提醒商成,六伯不一定会见他,因为他现在还“病着”。
听着大丫的介绍,商成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严谨刻板的霍六伯,可到了霍家才觉得大丫先前的话一点都不靠谱。听了家人的禀报,有“病”的霍六伯立刻“抱恙”亲自出来接待他,还开口“商壮士”闭口“商壮士”,闹得本来打着霍士其名号来探病的商成既手足无措又尴尬无比。在听完商成想买下霍家堡上那个小院落的事情之后,六伯马上就让他去货栈把暂时存放在那里的钱取出来,然后直接到县衙等他。等商成挎着沉甸甸的褡裢赶到县衙时,六伯已经在衙门户科开具出文书一一既没要霍家堡里正户长的凭条,也没要商成找什么铺保,只需要他在户科的帐册上按个手印就成,然后就把那个院落的房契和钥匙都交给他。至于房钱,却没有降下来,依旧是三十五贯。
尽管缴了三十五贯足钱,商成还是满心欢喜。他拿着房契和要是,一再向霍六伯表示感谢。六伯却不甚高兴,只是淡淡地告诉他,刚刚有人到县衙来落凭,说是要买那处院落,而且口头上表示,愿意掏三十五千钱。这个乍然冒出来的买家当然不可能是真心实意要买房。但是有这样一个比较,在这事上霍六伯就不能做得太露骨,所以他不能给商成优价。
他一直把六伯送到家门口,才婉言谢绝了邀请,准备立刻就回南城外的新兴集镇去。他想,虽然时辰已经过了末时,但是驮队未必就会准时出,也许有点其他的事情耽搁呢?而且他还想立刻把事情的结果告诉山娃子和赵石头,免得朋友们替自己担心……
又是大丫把他叫住了。
“我送你的荷包,你还带在身边没?”
商成本以为她要问房子的事情哩一一眼下还有什么比房子更重要?所以大丫说完之后他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渠州和土匪遭遇的时候,荷包就掉了……”他后来还特意找寻了一番,但是没能找到。
大丫抿着嘴不说话,盯着墙角望了半天,才说:“我上月回李家庄看我姥姥哩……去婶婶家坐了回,莲儿姐那里有个荷包,看着就象我送你那个。”
商成记起了这档子事。要是大丫不说,他都快把李家庄的范翔一家人忘记了。这样看来,那天范莲儿确实是把荷包给拿错了。
大丫听了他的解释,低着头想了半天,才咬着嘴唇问:“荷包我拿回来了一一你还要不?要的话,等你回来去我家,我再拿给你。”
商成耷拉着眼睑想了想,含混地说:“好。”即便他不清楚这地方的风俗,大丫的话也能让他领悟出另外一层意思。在明白这层含义之后,他就不能不做个决定。当然并不是要他现在就拿出决定,他还有时间仔细思量……
临走之前他把刚刚拿到的房契和钥匙都给了大丫,让她转交给柳老柱。他想,自己这一去北郑,几时能回来还说不清楚,旅途坎坷道路艰难,风吹雨打的怕有个闪失,不如让柳老柱代自己保管。
但是看大丫一张小脸突然变得通红,他就知道自己不小心又办了个错事一一这小丫头片子不会是以为自己把这样贵重的东西都交给她,就暗含着什么深意吧?唉,算了,既然交给她就不可能再要回来,再说急忙也找不到别人托付,就让她去乱猜想吧……
他没再和大丫说什么,就急匆匆地赶去城南集镇了……
力荐《还你前生》,作者:上嬗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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