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迈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国家法令的更改耗时日久,若是当时事态紧急,微臣应当……应当是会先违反法纪的。”
其实假设性的问题最是难以回答,尤其是这样的问题,怎么答都只能是错,哪里来的标准答案?衡量标准皆在提问者心中。
“胡臤!你说!”
“臣在!陛下,微臣认为,若是违反法度,要法度何用?”不愧是大汉第一死脑筋,回答的问题都把赵祯气笑了。
赵祯于是继续转头,说道:“王宇!”
“微臣认为苏相所言甚是,应当提前报备,尔后再做决定。”
赵祯竟然是在这朝堂之上,就这么一个一个的问了过去,答案无非就是前面几种,有人认可苏秦的说法,有人认可李纲的说法,自然也有支持胡臤这种说法的。赵祯把所有人都问了个遍后,也是神思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便咳嗽起来,竟然是越咳越凶,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之上。
把朝廷诸位大员都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今年圣上也已经六十了。
早朝竟是没有讨论其他任何事情,就这么下了朝。
而马昊都有些不知所措,陛下雷声大雨点小,本都以为今日怕是要丢官或者身死了,现在自己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而苏秦见他还傻跪在殿中,连忙拍了他一下,马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离开了太极殿。
王凯一路服侍着赵祯回来甘露殿,赵祯就问:“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做?”
王凯登时想哭的心都有,心思急转,说道:“陛下,奴婢是不懂这些的,奴婢一直在您身边,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会遇到陛下说的事情来。”
赵祯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道:“确实啊,就是委屈了余望了。臣子不好做,当皇帝便好当吗?明知他无错,可必须看着他受罚。法度如此!法度如此!即便是朕,又能怎样?”
在汉朝,府尹处置县令,若是证据确凿,只需要知会吏部一声即可,尔后将一应的审理文书、证据交由大理寺备案,并不需要押解到大理寺进行会审。
毕竟县令只是七品,甚至是七品以下的小官,而且不少地区距离中枢过远,若是不放权至府尹,那么案件的审理耗时便太久了。
可是朝廷如此制定法度,那是因为本国国情如此,不得不为。可是那府尹,如此死板的办案,就真的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吗?!明明是为了自身政绩,为了能让朝廷记得远在岭南广州,还有这样一个府尹!
可是身为皇帝,却必须要相信他是真心为了维护朝廷法纪,为了江山社稷!若是官员违反了法纪,皇帝却因为情有可原替他开脱,引得人人效仿,这大汉朝,还能有安宁日子吗?
赵祯就这么怔怔的出神,然后就拿起一直持在手中的奏折,又看了一遍,越看心中越是百味杂陈。
这广州府尹洋洋洒洒一大篇,可是在他这欢天喜地的陈述滕国人不堪一击、携衙役乡勇奋勇击溃多少人、缴获多少战利品的折子上,这样振奋的战绩都无法提起赵祯的兴致。
这可是滕国,言必称滕国如何如何的滕国,所有人心中无比强大的滕国。
只因其中有一句,“发现香山县令余望携陈、林、方、黄四姓商贾蒙蔽上官,施行全县规模的营私舞弊”,无比刺眼。
赵祯不说话,王凯也只好在一旁静候。突然间赵祯就说了一句:“你信世间有宿慧之人吗?”
赵祯思绪跳跃太快,王凯完全没明白赵祯在讲什么,又不敢问,若是说不信,官家必定还要追问为何不信,于是硬着头皮答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奴婢是信的。”
赵祯闻言,却是笑了一笑,道:“明日上午,李相那里若是下了课,你去把一个叫做赵微的孩子唤来,我有事情问他。”
而此时的赵微,却是在自己的院子抱着胸,捻着手指来回踱步思量,有关余望这件事,自己能够在何处可以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