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自打上元夜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帮着自家婆娘生火、做饭、照顾老娘,让他那媳妇都惊讶自家男人的陡然转变,以为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性子竟也比以前温柔了许多。
“贼汉子,外面最近白事儿多,我们要不也去寻些哭丧的活计做做?或者来家中剪些纸钱也行。”
王二听了这话却有些心不在焉,也未说话,他婆娘也是难得的,没有因为自家男人不搭理自己而发怒,诧异的看着他径直搬个梯子进了茅房。
“你屙屎需要用梯子吗?”
王二依然不说话,进了茅房后不多一会儿,竟是拿了个包袱来到自家婆娘跟前,往正在做着针线活的婆娘跟前桌上一撂。那“哗哗”的声音让婆娘都有些惊讶,赶忙把针线插在线团上,用手去解开那包袱,于是一锭锭的银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久贫之家陡然看到这么多银两,语气之中竟然不是开心,而是有些惊慌。
王二却道:“不过八十两白银,哪里多了。”
“八十两还不多?!外面买个白面馍馍也不过一文钱,我们全家上下一天能吃几个白面馍馍,这都够我们吃喝两三年了!你莫不是犯了什么事儿?”说着便去抓自家男人的手臂,“你……你别吓我啊。”
王二一手挖着鼻孔,另一只手则仍由她晃着,有些心不在焉,道:“这银子我见得多了,并不算多,以前我总是拿去赌了,现下我却是有些不敢出门,不然应当还有一百两银子的。”
这时候王二婆娘哪里还在乎那一百两银子,只是不住地问:“你……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了?”
王二搓了搓手中的鼻屎,轻轻地弹飞,接着便挠了挠头皮,道:“应该是杀了人吧。”这话音一落,惊得他婆娘立时从长凳上站起,手哆嗦的指着自家男人,“你你你”个不停,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王二继续道:“可不是我杀的啊,我只是不小心撞上去的。”于是便拿着自家婆娘的手摆姿势,然后道:“我就是这样撞在了那人的胳膊上,他那刀就捅进去了。”
王二婆娘立时松了一口气,手微微颤抖着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明明所有头发都已经挂在了耳朵上,却又捋了一下,眼神怔怔的,似是有些出神,只听她道:“还好,还好,那应不是你,不是你,青天大老爷会替咱们做主的。”
结果这王二却道:“可是那人是我寻来的,有人给我银两,让我在上元夜闹些乱子。”
这下王二婆娘更加惊惧,虽然恼恨自家男人说话大喘气,可依然用手去捂王二的嘴,低声道:“这话不能乱说,怎么能乱说?”
见王二已经闭嘴不言,就松开了手,但是还是在不停的喃喃着:“怎么能乱说,不能乱说的,街坊们要是知道是你害了他们,我们以后可还怎么过。”
王二以前浑浑噩噩的,何曾在乎过这些事情,钱从来都是大笔大笔挣,却也是大手大脚花,唯独在意一点的便是今日老娘吃饭了没有。
自己在家避祸这几日,看着自家婆娘总是嘴硬心软,嘴上骂着,饭却也给自己端,洗脚水也给自己打,甚至还会动手帮自己洗。只是嘴上总是没句好话,也没一个好脸色给自己看。
而在家待的时间越长,就越能发现,若是自己当时服个软,她竟是连骂也不会骂了。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几年是不是白过了?
此时见婆娘如此关切自己,心下更是有所触动,便轻轻的按住了她的手。
这婆娘何时被丈夫这样温柔的对待过?面上也是难得的羞涩一红,和以往的气场竟是全然不同。
王二轻轻拍了一拍她的手,温言道:“我需要出去避上一避,这些银两就留给你们娘俩。”
这婆娘一听自家男人要走,紧张的一把搂着他的胳膊,眼神里满是“为何要走,不许走”。
王二见状,心下甚是感动,说道:“相信我,我没事的。银两就留给你们娘俩,仔细着些花。”
“我……我……”
王二微微一笑,注视了自家婆娘半晌,道:“我不碍事,我朋友甚多,虽然经常手头没钱,但我也没饿过肚子,你好好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娘,这些年,难为你了,一直照顾家里,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现下这不过八十两银,对我来说只是个小数目。我去之后,若是发达了,自会接你们过去。你且放宽心,安心过日子。”
王二顿了顿,神色一黯,道:“若是没我,兴许你们过得还开心些。”
言罢起身便要离开,王二婆娘本来特别厌恶自家男人,这时却死死拉着不肯放手。
王二看了看她,又一次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现在心里觉得很不安,每次有这种预感的时候都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所以我必须要走,不然怕是要连累你们。”
王二看着自家婆娘的眼睛,叹了口气,继续道:“切记若是官府找你,莫要信他们,那马昊可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狠狠的将自己婆娘搂在怀里抱了一抱,道:“我去也,切记莫信官府,问起我就说自打上元夜之后就没见过我,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