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小石的石(2 / 2)

惊艳一枪 温瑞安 43889 字 2019-08-06

王小石飞掠而出,急若飞星,他已长身而起,要在半空截击王小石,那头戴面谱的赵昼四却更先一步,一脚飞追命,一面喝道:“你敢喑算!”

追命回腿接过一脚,对方却连攻十七八脚,追命腿若旋风,如舞双棍,格过这一轮急攻,但王小石早已逸出围墙王小石正要翻出围墙,无情一振腕,两道神箭疾地激射而出!

可是就在神箭激射的利那,两张书页,飞旋而至,正切在箭身上!

书纸是轻的、软的。

但现在飞切而至约书页却比任何淬厉的暗器更锐利。

书页一到了鲁书一手中,就成了利器。

他扬手发出书页,边还咆哮道:“还敢对我们放暗器!”

同一利间,铁手和一直双手环抱、默不作声的顾铁三已两人四手交换了一招,然后都去了一步,身于幌了一幌。

就这么一阻之下,王小石已逃出“神侯府”。

只有舒无戏没有去追。

他在诸葛先生发出惨嚎的一刹间,已返身往内掠扑。

他要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比际,他惊恐已极的声音在寒月下清清晰晰的传了过来:“天啊,诸葛先生给人杀了!……快捉拿刺客:“四大名捕一听,神色灰败,如看电殛,登时无法恋战,追命和铁手,循王小石逃逸的路向急追而去,无情和冷血则急回扑神侯府。

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则各对望一眼,那是一种”我们成功了“的庆幸之色。半个时辰后,铁手和顾铁三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哇地吐了一口血:刚才在”神侯府“叫一战,他们两人动手最少,只交手一招,但战情最是激烈。

王小石急奔“我鱼殿”。他身上还带看伤。伤口的血正渗透看衣衫。

他手上的包袱还淌看血。断头的血染红了雪地,一行滴到了“我鱼殿”。

“王小石回来了。”

“王小石得手了。”

“王小石提着诸葛先生的人头回来。”

消息一个接一个,一次比一次更精确,更紧密。在“我鱼殿”里等候消息的傅宗书一听,饶是他平日沈着干练、喜怒莫测,此际也不免喜溢于色:杀死诸葛先生这等头号大敌,毕竟是件大事。

他一面传令:“快传。”另向左右两座“神门”和龙八吩咐道:“王小石胆敢狙杀诸葛神侯,待我验明后,就给我当场榜杀!”

龙八和两门神均恭声应道:“是!”当即发话叫刀斧手暗中准备“语音才落,王小石已如一支节般窜入大殿;在冬夜里,他额上隐然有汗,衣衫尽湿。王小石一入大殿,便问:”太师何在?”

暗宗昼反问诸葛的人头呢?“王小石疾道:“请太师来,我立即献上。”

暗宗书道:“宫里临时有事,圣上已召太师密议,一时三刻,不能回来;太师要我先验察首级,明日才予你犒赏。”

王小石一跺足:“他不能来了?”

暗宗书道:“我来也不是一样。”

“不一样。”王小石叹道,“但也只好这样了!。”

他把包袱扔向傅宗书。

龙八一手接过,打开一看,烛光映照下,赫然竟是一名马睑高颧汉子。临时还张开血盆大口、像要扑人而噬。

那是尤食髓的人头!

暗宗书变色。

王小石已出刀。

他一刀斫伤了正要拔出金鞭的“门神”。

王小石同时出剑。

他一剑刺伤了正要扬鞭的“门神”执鞭的手。

同一刹,他蹂身扑向傅宗书。

暗宗书比他更快,迎面一拳,恪的一声,王小石鼻骨碎裂。

博宗书变招更速,一在王小石左胁上,的阵响,至少有三恨肋骨断在这一脚。

暗宗书铁袖反卷,把王小石连刀带剑飞卷出去。

按着他发出一声断喝:“乱刀分!”

然后他返身掠向内殿。

蔡太师就在内殿“忘鱼阁”里等他的消息。

太师才不会往“我鱼殿”去面对一名“杀人犯”。

而今“必杀诸葛”行动有变,应当立即通知太师才行……

王小石已给他击退。

王小石已为他所伤。

暗宗书身形甫动,倏然,飞跌中的王小石在半空奇迹般猛一挺身,“噗”的一响,一枚飞石,已迎面打到!

暗宗书怔了一怔。

在这一利里,他只想到:

(王小石已受了伤)

(这只不过是一小块石子!)

(自己练的“琵琶神功”,可以刀怆不入!)

(龙八额上也捱过一颗石子,也不道是栽了个斗而已!)

(怕什么?)往后他已不能再想下去。

那枚石子,来得奇急,而且十分突然,他避不及,也闪不开,但若真要全身腾挪,也可以避重就轻,让石子击在别的地方,他自己至多在地上翻几翻、滚几滚、撞上些椅子、桌子和手下而已!

暗宗书不想自己在手下面前显得那么狼狈。

他已运聚“琵琶神功”,要以铁砧般的睑来硬接这一枚石子。

可是他错了。

他不知道王小石在半天前,故意施以一石只伤而杀不了龙八,便是为了要使他掉以轻心,也没料到王小石拚看捱他一拳一脚双袖,来使他掉以轻心,才发生这一颗石子。

这一颗石子,已是王小石毕生功力所聚。

“喀”的一声,石子穿入傅宗书前额,像打破一粒蛋壳似的,自后脑那儿贯飞而出,王小石一招得手,已藉傅宗书双袖飞卷之力,掠出“我鱼殿”。

龙八惊骇莫已,连忙扶住暗宗书徐徐倒下的身躯,睚捱欲裂,怪叫起来。

那两座“门神”,以及一干侍卫,拔刀亮剑,枪搭箭,猛追王小石。

王小石半瞬不留。

他断了骨头,但还有骨气。

他流了热血,但还有血气。

他杀不了首恶蔡京,但终于诛杀了另一大恶傅宗书。

他已得手。

他已甘心。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逃亡。

王小石开始了他的逃亡岁月。

逃亡的感觉是:你不甘心受到伤害,但偏偏随时都会受到伤害,而且任何人都可以轻易伤害到你。

逃亡不是好玩的。

王小石听过戚少商(详见“四大名捕”故事之“逆水寒”)说过他逃亡的故事:如果能够不逃亡,宁愿战死,也不要逃亡。一旦逃亡,就要失去自己,忘了自己,没有了自己…。试想,人在世间,已当不成了一个“人”,他还能做什么?

可是此际王小石不得不逃亡。

因为他杀了傅宗书。

暗宗书乃因仗蔡京之荫而起,充其量不过是“蔡党”的一个傀儡,他受任拜相为期也极短,且因巴结献谀于蔡京,作恶无数,为人鄙薄,日后正史里不见有载这一位“短命宰相”,碑官野史也大多只轻提略影。可是不管怎么说,王小石所杀的确是当朝宰相。

暗宗书一死,蔡京一党大受打击,唯赵恬仍对蔡京恋恋不舍,是以蔡氏父子,手上仍握有重权,也很快的便由蔡京再任宰相,重掌大局:不过,在这人事浮沈变动的短时间里,暴徵苛政,缓得一缓,诸葛一党和朝廷正义之士,得以略展抱负,使天下百姓受济者众,虽只是昙花一现,但无疑能替败时局保留一线生机。

这不能不说是王小石之功。

王小石到戈一击之功。

王小石那一颗石子功劳。

当然,蔡京一党也因此决不会放过王小石的。

蔡京决心要将王小石追杀万里、挫骨扬灰。

他自有布置。

(王小石呢?)(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逃:)逃才能不亡。

为了不亡而逃!

王小石杀了傅宗书的事,很快就遍传天下;有的人说王小石大怛,有的人说王小石好胆,但几乎人人都认为王小石胆子虽大,性命难保。

性命难保是一回事。但人生里总有些事,是杀了头都得要做的,!;至少对王小石而言,这就是明知不可为但义所当为的事,要是重活一次、从头来过,他还是会再做一次的。

而且,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死。

他还没死,他只在逃。

他逃出开封,逃到洛阳,逃到扬州,逃过黑龙江,逃到吐鲁蕃,买舟出海,隐姓埋名,逃上高山,逃入深谷,如是者逃了三年。

整整三年。

扁阴荏苒,就算十年也只是弹指而过,但在逃之中的一千个日子里,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吃尽苦中苦,尚有苦上苦,那种岁月不是人过的。

包不是未曾逃亡过的人所能想像的。

为了“不露痕逝”,就连一身绝艺,也不敢施展。

为了“忍辱负重”,空有绝世之才,却受宵小之辈恣意折辱讪笑。

为了“真人不露相”,以至天下虽大,无可容身,惶惶、席不暇。

就这样空负大志、忍侮偷生的活了三年。

这是为了什么?

这都不过是王小石自找的。

是他手上一颗石子所惹的祸。

是他一念之间所做下的事。

对一个在逃亡的人而言:逃亡本身还不是最苦的,究竟何时才能结束这无涯的逃亡岁月、恢复一个自由自在之身呢?这答案可能永不出现,这才是逃亡最令人绝望之处,这使得受尽风霜的王小石,作下了一个决定。

返京!

要看一个人是不是人材,最好是观察他倒霉的时候:是不是仍奋发向上:是不是仍持志不懈?是不是在落难时仍然有气势、有气派、有气度、有气节?

失败正是考验英雄的最好时机。

王小石虽然因为危机四伏,不敢再像以前率性而为、任侠而行,但在他浪述天涯约三载春秋里:他还是去了不少地方、学了不少事情、做了不少功德、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英雄莫问出处,要交真心朋友,正是应在一无所有时。这时侯所交的朋友,多半都可以共患难、同闯荡的;至少,你没权我没势的,除了以心相交,彼此都一无所图。

王小石几乎每逃到一个地方,他都在那儿建立了他的友谊,增长了他的识见,以及扩大了他自己的关系。

这难保不是王小石日后的“本钱”。

所以,有人曾问过:要是王小石不逃亡,他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答案很可能是一句话:英雄都是在折磨历难中熬出来的。

人在危难中,有一件事是切切要避免的:那就是不可以怀忧丧志。

人在成就里,不妨杞人忧天;但在生死关头里,却不可灰心丧志。

王小石既然要逃,就不放弃。

不肯放弃他的生命。

他的生命是他的。

他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得要坚强、坚定、坚忍、坚持。

他记得诸葛先生一见看他,就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也肯定的作了答覆:大凡人为之事,无论争强斗胜,游戏赌博,必有规矩,无矩不成方圆,有规矩法则必有打破规矩法则的方法和人。

不破不立,是庸材也。能破只能称雄,要能立才能成大器。人要可破可立才能人杰。而到最后还是回到无破无立,这才是圆融的境地,同时也自成一个规矩,直至其他的人来打破这个规矩。

…;有时候,要布署杀局,少不免要用一两子冲锋陷阵,声东击西,圭吸引敌方注意,才能伏下妙看。

棋局里有极高明的一看,那就是到了重大关头,不惜弃子。

真正的大移大动,大起大落,反而是极静的,一如星移斗转、日升月蓓,无不在动,但却能令人恍然未觉。

惊雷总要在无声处听得,好诗总要在刀丛里寻觅。

江湖后浪逐前浪,武林新叶摧落梦:小成小败,不成器局,死了丧了败了亡了。也没人知、无人晓。对一些人而言,宁愿一生匆匆也不愿淡淡,即使从笑由人到骂由人至笑骂由人,只要率性而为、大痛大快,则又如何!

棋局里的一些妙看、伏子,开始下子时住往不知其为何,直至走了数步,或走数十看后,甚至在看紧关头之际,才会见出妙用来。

持正卫道,跟一切无法无天的盗寇对敌,那是“公敌”,而不是个人的“私敌”,为天下对敌者可敬,为私利对敌者可鄙。“公敌”通常也是老百姓的“头号大敌”,也即是“天敌”。这才不易收拾,不好对付的大敌。

…!因为敌人厉害,所以结果非大成即大败,或者遗泽万民,耽者骨无存,故而敌对之过程,愈发可歌可泣、可敬可羡!

在江湖上,做人要做得相当坚强才能当得**;在武林中,早已变成友无挚友、敌无死敌。甚至敌友不分,敌就是友,友就是敌。可是,当一个人的可贵,便在于他是不是历经波澜几经折磨之后还是一个人或许,我眼中无敌,所以我“无敌”,诸葛先生一见面就问了王小石那么多的话,等知道王小石确有决心并勇于承袒之后,他才会默许王小石这样行动的。

在这之前,王小石确未曾见过诸葛先生,甚至也未与他通过消息。

如比,蔡京和傅宗书才会相信王小石确会手刃诸葛先生。

因而,蔡京、传宗书才没料到王小石要杀的是他们两人!

所以,王小石才会“得手”。

他只“得”了半“手”:他只杀了傅宗书。

他初见诸葛先生之际,巳不及也不便说其他的话了;在两人之间,只有一见如故的信任和默契。

当时,尤食髓就在帐后,要是诸葛先生把他斥退,他必会向蔡党发出事有蹊跷的警示:要是直言,则教此人听去,早有防范,更是不妥。

这件事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王小石上原来,因为自度志大才高,有意要闯荡江湖,一展抱负,但他却不一定要有千秋名、万世功。只想试一试。不试一试,总会有些憾恨。

可是对于蔡京一党弄权误国、专恣殃民,他一早就十分激愤、不齿。

他是非分明,但一向并不爱恶强烈。

他与苏梦忱、白愁飞结义,引为相知,一旦“金风细雨楼”大局已定,他自觉再留在楼里,难免会与白愁飞相争,且苏梦忱亦有些作为使他无法苟同,岛免事端,他使离开红楼,专医跌打并冶奇难杂症,顺便连白愁飞一向经营的字昼店,也包揽了过来干他的卖昼医病的生涯。

十分自得其乐。

但当蔡京动用了傅宗书、天下第七、八大刀王还有“**青龙”之四,前来威迫利诱,要他非杀诸葛不可,反而激起他的一个念头:杀蔡京!

除一大害!

要是能杀蔡京,自己虽死无憾。

就算杀不了蔡京,至少可阻止蔡京暗杀诸葛先生的阴谋,那也是一桩好事,要是杀不了蔡京,能杀得了傅宗书,也算是不枉了。

是以,他将计就计,决杀蔡京。

王小石决非昏昧之辈:他很清楚,真正欺上瞒下、只手道天、怀奸植党、镇压良民的人,是蔡京而不是诸葛先他很明白,真正险诈骄、空疏矫伪、颠倒是非、无法无天的,也是蔡京一党而非诸葛先生的人,不杀蔡京,朝政日非,一切兴革,无从着手。

蔡京大权在握,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蔡京口才便给,足令人为他两肋插刃而在所不辞;蔡京书艺高妙、广结人缘,手上有无数心旷,在朝在野,唯一可以节制他的人,就只有诸葛先生。

杀了诸葛,蔡京就可以恁意而行、目空一切了!

诸葛先生一向为民除害,鞠躬尽瘁,为保忠良,数遭罢黜,有他在的一日,还能为窳败朝政,保住一口元气:他力阻蔡京暗图篡登极位之野心,又力谏君王履行绍述遗志,所以常两面不讨好。他的四位徒弟,除暴安良、平寇扶正,但他们的大敌往往就是当朝权贵和土豪劣绅,有时处身于法理冲突、情义矛盾约两难处,受到朝官责难,遭到百姓埋怨,但他们仍力撑危局、力挽狂澜,以良知行事、以良心行道。

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要是丧命了,蔡京岂不是可以横行金銮殿?天下岂不变了蔡京更何况诸葛先生还是王小石的师叔!所以王小石巳一早决定:不杀诸葛。

杀禁京!

大凡世上能功成名就者,绝少有笨人。

蔡京决不是笨人。

他要不是绝顶聪明,也不可能长期篡居大位、位极人臣、朋党天下、翻云覆了,他知道王小石未必对他忠心。

甚至也未必真心。

他派人跟王小石。

他先派赵昼四和叶棋五紧蹑王小石之后,看他有么异动一有异动,先杀王小石:若无异动,俟王小石杀了诸葛先生后,一样也会杀了王小石。

既然是王小石杀诸葛先生,蔡京还假意派人来通知诸葛先生,只是守门的四大名捕坚拒美意。后果自负;而诸葛之死,也变成是他们“自门”门内自相残杀的事了,到头来,若是皇上追究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往另一个“自在门”的高手:元十三限身上一堆,不就了事。

蔡京聪明。

王小石可也不笨。

他苦无办法通知诸葛先生。

他也不能告诉他的朋友。

所以无论方恨少还是唐宝牛,张炭或是温柔,都不知道他小里有甚么打算,蔡京为了加强王小石对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的厌恶与仇恨,他下令早已潜伏在迷天七圣盟“当卧底的朱小腰和颜鹤发,故意引王小石一众人等去瓦子巷。

瓦子巷里早已排好了戏,只等王小石一来就上场。所以有“四大名捕”强徵暴敛的事。那卖帽的“老板”,其实就是傅宗书身边约两座“门神”之一。

这就是为甚么王小石后来一见其中一座“门神”,就觉得眼熟。

蔡京还是低估了王小石过目不忘的本领。其中一名抬轿的“僮子”,就是另一名“门神”,因为当时在瓦子里他曾吆喝了发句,是以王小石一听他的声音,就觉得有点耳熟。

蔡京也轻视了王小石入耳不忘的功夫。当时,在轿中的“无情”,是叶棋五扮的:他故意当众“收红”、“抽行头”,并出言悔辱温柔,存心与王小石结怨,并在半途的雪地上暗算王小石:他是有意杀死唐宝牛、张炭或温柔,让王小石悲愤若狂,必亲杀诸葛和四大名捕方能甘心。

除了叶棋五在轿内施放暗器,还有赵昼四以梅花施暗袭,当时,王小石和天衣有缝,巳尽力抢救,但眼看还是棋差一看之际,却有人放出飞箭破去叶、齐的暗器。王小石当时曾经仔细观察过受到暗狙的现场:

施放神箭及时援助的人是乘轮车而至的。车轮在雪地上留下微痕。于是王小石作出了判断:这才是真正的四大名捕之首:无情!无情的暗器不是靠内力发射,而是仗赖精巧强劲的弹簧机括,所以发出来的劲道虽厉,但与内力发射的暗器是略有不同的。

至于梅花,则是赵画四发的:他的轻功高明但内力却不如何,一旦以飞花施暗袭,内息微乱,攻敌之际,便总共震落二十五朵梅花,王小石在愁石斋前的石板街,看过追命和铁手两人要请张炭回衙一行时所留下的痕印:

铁手内力极高,下足过重,连石板都为之凹陷留痕,宛如铁镌。追命则长于轻功,踏花无损其艳如果来的是铁手,悔枝必折;来的若是追命,梅花不落。更不可能会是冷血。冷血能拚,轻功却是不高。那分明便是蔡京手下的人,故意使王小石以为是四大名捕向他下毒手。

这种做法已不止一次,也不只针对王小石,当日在“发党花”,任劳任怨对碓下毒,也用的是四大名捕的名义,后终让王小石无意间揭破,那其实是白愁飞主使的阴谋:居心之毒,可想而知!

恰巧,那时际,张炭因愉盗了铁手和追命的“吞鱼集”,而遭两人追索,原来,蔡京等人在城里暗自收揽王小石的行动,精明干练的四大名捕亦有觉察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王小石就是天衣居士的徒弟,也就是他们的同门师弟。

铁手与追命有意把张炭“请”了回来,而王小石过来要人时冷血便有膏一试王小石的武四人之中,冷血血气力刚,比较沉不住气,便是他一力要“称称王小石的斤两”。追命与铁手觉得这也不妨,此事一直瞒着他们的大师兄无情。

是以,冷血与王小石一战之中,王小石终仍在三十招内不出刀剑,但也撤出石块,冷血并不计较“石子是不是武器”,放了张炭!!

其实不管成败,他只要和王小石一战,并无言要留难张炭。这一战反而使王小石暗自惊心:冷血已是四大名捕之末,武功尚且如此之高,要是自己真的要去行刺诸葛先生,四大名捕一旦联手,岂不是应合了江湖上那旬:“四大名捕,天下无阻;四人联手,邪魔无路。”自己决无胜机!

(幸好自己横看竖看,都不似是邪魔。)

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向诸葛先生说出原委,要是诸葛先生真以为自己蓄意行刺。单止派出四大名捕,就够不易应付了!

王小石暗自惕惧,在与冷血一战之后,只猛看手中掌纹,试图在法中预知自己的凶吉安危,故令张炭大惑不解。

等到进入神侯府后,王小石一见诸葛先生,就感觉到这个人情练达的而,早已看出他的来意,并且绝对信任他的诚意:在七次问答之中,双方坦诚相对,既无辈份之隔,亦无友之虞;两人都神会意传、胆相照。

后来,冷血与追命进来之际,冷血还向王小石做了一个鬼脸。

像冷血这样一位冷峻的青年,居然向王小石做鬼睑,无疑让王小石很是诧异:所以王小石“哦”了一声。

可是王小石毕竟是聪明人。:在诧异之外,他也很快的体悟了冷血的用意。

我们是友,非敌。

你的用意我明白。!;我们你。

诸葛先生已用他门内特殊的联络方法,通知了他四个徒儿,一切佯怍不知、将计就计,不妨照样与“六台青龙”的人起冲突,以助王小石计划得成。

诸葛先生唯一耽心的是:王小石是不是承担得起后果?

无论事成与否,后果都十分严重。

王小石的回答令诸葛先生满意。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心和放手,让这年轻人去做这样了不起的一件事“于是王小石不杀诸葛。

他杀了尤食髓。尤食髓正是尤知味的哥哥。在“逆水寒”一案里,名厨尤知味出卖息大娘,与四大名捕中的铁手结怨,后来尤知味身死,尤食髓自然要为兄报仇,他原为蔡京司厨,是以转而至神侯府卧底。

王小石砍下了尤食髓的头颅,情况紧急,他巳不及与诸葛先生解说原委。他疾离神侯府。四大名捕假意大乱、佯作要追要是真的追,四大名捕也未必真的截不住王小石这一来,鲁书一、燕诗二、颧铁三、赵昼四反而要留在神侯府附近探察局势,为傅相爷和蔡太师诿罪圆谎,王小石趁此赶至“我鱼殿”敌人以为自己得利大捷之际,正是防守最弱、最易疏失之际。

当年,六分半堂的雷损就是利用这一点反扑金风细雨楼的。

这一点,王小石自然深记。

但他也没有忘记:金风细雨褛也反利用这一点,反制六分半堂。

——成败殊难预料,生死却未可知。

无论如何,都得一试。在这之前,傅宗书曾下令要他在孔雀楼狙杀诸葛先生,他就断定诸葛决不会在楼上,要是诸葛先生在孔雀楼上,傅宗书就决不会在那儿:

一,诸葛先生和傅宗书一向道不同不相为谋,傅设的宴诸葛未必会去,诸葛的邀约傅更不一定会到”

二,傅宗书不会蠢到在叫人刺杀诸葛之际,自己竟会在当场,如此岂不是瓜田李下自暴居心。

三,傅宗书既请刺客狙袭诸葛先生,自己当然不会在现场,以免“殃及池鱼”。

以传宗书的地位,根本不必盲这种险。

所以王小石料定那一役只不过是个试验。

笔此他也全力以赴不如此就决不会派他行剌;但他在发出石子时留了力。

他所留的才是他必较的一击。

暗宗书见王小石果然卖命,于是便放心让他去刺杀诸葛。

王小石算定自己如果“得手”,蔡京或傅宗书必予以接见主要是强仇巳了,不免喜极惊忘形,而且还须验明大敌正身,这正是他动手的大好时机!

只不过,蔡京仍是审慎过人;他去见王小石,一因是他自己主动找王小石,之而无人得悉;二因地带去的高手如云,根本不怕有人闹事,所以才会亲自出马:…一旦王小石提出”杀了诸葛要见他”的意思,他就反而不出来了。

让傅宗书去验察人头就好了。

有险不妨让人去冒。

有功不妨自己来领。

这是蔡京一向以来的做人原则。

所以,王小石才“得”了半“手”。

如果蔡京也在,王小石是否能够也杀得了他呢?

如要是杀得了蔡京,还杀不杀得了傅宗书?

若是杀了蔡京,王小石又逃不逃得出“我鱼毁”呢?

这些答案,谁也不知。

幸与不幸,都是指巳发生了的事情。

没有发生的事,谁也不知会是幸或不幸,不幸中之大幸,人幸中之不幸,不幸中之不幸,人幸中之大幸!

蔡京设给他一个局。

他破了局,蔡京原拟利用他而除去一名政敌,结果,反而失去了手上一名大将。

八夕照:栈桥:波澜,人影

进时容易退时难。

这是用来形容一入江湖深似海的话。

曾经上周京、威风过、入过江湖的王小石,时常念起在京的那段岁月。

温柔还温柔吗?

雷纯还纯不纯?

张炭还黑似炭否?

唐宝牛没牛脾气?

方恨少还会不会书到用时方少?

他想到心都乱了。

也心都疼了。

地想起结义大哥苏梦枕:他的痛怎么了?他的伤好了没?幸好自己巳在行动之前,表明另者,傅宗书暴毙,蔡京如失右臂,诸葛先生跟四大名捕格外提防,白愁飞与任劳、任怨残害京城武林同道一事,也激起各门各派的义愤,一起联合同气,蔡京一夥顾忌颇多,招安及铲除京城各帮各会的事,一时不敢冒然进行。

王小石耽心的反而是:白愁飞野心太大,杀性太强,他会不会对苏大哥不利?苏大哥又容不容得下白二哥?

这些,王小石虽然烦忧,但并不想参与。

他想逃避。

他觉得自己是金风细雨楼的逃兵。

他巳没有资格去过问金风细雨楼的事。

他以为自己此生永远也不会再入武林。

他唯一不放弃的是:每天不是对着日起日落、就是随看月升月沈,练他的剑,和习他的刀,风雨不改,阴晴不变。

任何武功,都得要练出来的。

练武虽不是他争权达成野心的手段,但绝对是他的兴趣,一个人把一种“锻炼”当作一种“兴趣”,一定会有所成,只看成就高低而已。

没有家底和背景的人,能够崛起和冒升的方法,只有靠才能。

才能是要勤奋努力和淋发挥才能有才有能的。

一个真正有志气的人,在最没有希望的关头,仍然不改其志,一个真正不平凡的人。就算想要平平凡凡的过一生,但总会有不凡际遇。

三年之后,王小石又回到了开封府,王小石回到京城的原因有四:一,他父亲和姊姊的惨死。

王小石自小为天衣居士抚养**。他的的的父亲叫王天六,外号“金宝大侠”,只在千山与万山之间的老龙沟一带,有点薄名。

王天六开的是镖局,替人保金子元宝,倒是命福两大。没先过手,也没动道手:他总共替人走金票甘四次,走一次怕一次,未走前失眠,到涉后胃痛,到中年之后,有点小储蓄,轨索性关镖局、办布庄,冼手不干,倒也落得平安。

王天六武功平平,早年也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闯过两年江湖,见武林中风大雨大、浪高涛高,还是收心养性,回家的好。

他原木把王小石托交天衣居士,为的是跟这饱学之士学文。他根本不知天衣居士会武,而且武功之高,是他毕生连做梦都梦不出来。

当时王天六仍在走标,怕有闪失,连累家人,其时王母因病而殁,他便把王小石交给天衣居士带回“白须园抚养。

王小石还有一个姊姊,略识武功。

后来,王天六知道儿子也有习武,颇不以为然。

他也并不知道儿子的武功有多高……他以为至多不过像他一样,再练也练不出些甚么名堂。王小石要赴京师,王天六也并不反对,他认为儿子不妨闯荡闯荡,长长见识,最好在京城里能结识些达官贵人,日后能提携他飞黄腾达。

在京城的岁月里,王小石从未提及他的家事。更未向人提起他的家人。王天六在武林中,也藉藉无名、没人注意。所以,当王小石进行反刺杀计划时,并不耽心家人的安危。但在行刺之后,他即赶返老龙沟。他觉得还是把老父家姊接走较为安全。

他并不惶急。他深信:无论官府再怎么查,能查到他的家底时他巳赶返千山,届时早已把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了。他行动虽快,但一路上为了要逃避追捕,无论如何,也有诸多耽搁。挨到了千山老龙沟时,已是三个月后的事。

“美罗布庄”只剩下一堆瓦砾。救火的隔痈邻舍说:约在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布庄神起火,里面的人都跑不出来,等到大火扑灭过后,人们发现市庄里有两具首:一男一女。

王小石悲不能抑、痛不欲生。

他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会牵累家人。他也更没料到:官方的行动竟会如此之快!他们是怎么查到自己身世的!对于这一点,王小石大惑不解。他要找出到底是谁透露自己的身世和究竟是谁下的毒手要查出这两点,必须要回开封府。

二,他仍时常念起苏梦忱、白愁飞、温柔、雷纯、方恨少、唐宝牛、张炭、何小河这一干好朋友。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真像是一场真实的荒唐梦。王小石回想起来,仍不胜依依:彷佛他们曾合力推动了光阴和岁月,再贮放在记忆里永远保持鲜美。

真的,那是他们将太阳升起、把月亮变圆;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日子再难过也是快乐的,而且,年纪再大也彷佛尚未成年。王小石心底里常有这样子的喟息。这样子的追亿。想到回到记亿里,先得要回到记忆发生的地方,和记忆里的人在一起,睡,记渍才不是过去的记忆,而成了日后的回忆。京城彷佛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呼声,日日夜夜、朝朝暮暮的在王小石咫尺间低唤。

三逃了这么些年,王小石倦了

追击依然。追捕持续。王小石巳厌倦流浪。所有能躲的地方,他都躲过了;他想要回到京城这是他唯一还没躲过的地方。也是官府决没想到他胆敢再回来的地方。

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所在这句话不一定对。或许,把价值最高的昼就挂在墙上,不识货的笨贼或许真会给瞒过去,但你若是到战场去打仗。就未必真的龙活看回来。不过,大隐隐于市,至少,蔡京没想到王小石会回来他还敢回来!

这一路来,有些时候,明明是遇上难以解决的危境,但不是有江湖道上的好汉义助,就是官方对自己的行踪似是视而不见。王小石知道那是自己曾在“发党花府”对群雄有救命之恩,而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亦暗中请托各路捕役手上留情所致!

只不过,他杀的是当朝丞相,谁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他而已。

再说,近日来追缉风声也大为减弱。蔡京很忙。就算他是忙看作或作福,忙着玩,忙着害人,也是在忙。至于蔡党的人并没有什么为傅宗书报仇的心意,傅宗书一向不愿施恩于人。蔡党的人也认为人在人情在、人死两还清,何必为一个巳死去的人多费心力!

就为了这三个理中,王小石愉俞的潜了回来。他一回到京城,就入瓦子巷。他马上就受到开封群雄,尤其是“发梦二党”的热烈欢迎,他们的命是他救的。他们矢志要维护王小石…这次重返京师,王小石改名为王大痴。

他不想再出道。他只想待在京城一角,听听苏大哥的的消息,暗中查访杀父之仇,如果可能,也想看看温另外还有一个希冀,那也是他回开封来的第四个理由:

他重返“白须园”时,天衣居士巳不在那儿帅父一直没有回来……:师父去了哪里?:他是听到自己行刺的消息,赶来京城?还是出了甚么意外,遭了手?

这使得王小石终于下了回京的决心:这次回京,跟四年前,王小石卖马赴京,心情竟是大不相同,当年他但觉金风细细,烟雨迷,眼前万里江山,甚么都阻不了他闯荡江湖的雄心豪情,就连春雨头、晓风残月里的箫声,他也觉得是一种忧悒的美,而今,人依旧,雨依旧,心情却不一样了。

夕照、残桥、波栏、人影,莫不是一种凄然,他仍带着那柄剑…有一段时候,他在京城里十分风光,那时侯,佩剑上街,是不必掩饰的:而今,他的剑(刀)当然是用布帛重重里住,闪闪躲躲,见不得光,就跟四年前他初来时一哼,而他也从只懂得梦想的男子变成了只有一些梦想的汉子。

到了京城,他才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开封府武林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事都跟王小石攸关。与王小石的师父天衣居士,更是生死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