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预言中的女访客。我猜到你会来,却无法猜中你的心之所想。杰克低头浅浅望一眼左半边翅膀新添的一道伤痕,苦笑着飞走了。他的背影,深深刺激淑卿。
“该死的蚊子,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
没有打中蚊子,而且还是连续两次都没有击中目标,淑卿别提有多失落了。这种手艺,自小就练习的嘛,如今早就达到炉火纯青地步,想不到就此宣告失败。她觉得自己好像记住了这一只蚊子的左右不对称滑稽身影,以及那听起来有些不太纯正的嗡嗡声。
“当当当”
没有大笨钟的教堂,响起低沈钟声。
吖,我要进去。淑卿忽然间疯狂冲向教堂大门口。她没有留意到高高竖起的门槛,很符合情理的被冷冷绊倒。她的上半身越过了门槛,下巴猛烈撞击地面;下半身遭受了阻碍,尚留在大门之外。最後一声钟响起时,淑卿眼睛瞥见自己的血流淌到平整地面。
好红,好痛。这就是受伤的感觉吧。
“嗡嗡”
英雄是见不得美人受伤的,杰克第一时间从某一个不起眼角落飞出来。当淑卿跌倒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奇蹟般逆转了,裂痕在自动修复;当淑卿默默流血时,他感到自己的心已经完全恢复原样,完整饱满,跳动强而有力,满是暖暖爱意。
“该死的蚊子,快滚,滚,滚吖。”
嘶声喊出来,淑卿的眼泪哗哗流淌。她应该从来没有跌倒过,亦从没失败过的吧。除了,刚才拍拍手的惨败,除了,曾经那时与姐姐赛跑的落败。她把藏在心里好多年的眼泪激活,籍着扑街的倒霉运气作为不高明掩饰,在耶稣的圣洁之光还没有眷顾她时,有多大声就哭多大声,有多深悲痛都尽情释放。
如果总有那麽一只蚊子飞来飞去,使你心生厌恶,又在你无助无奈时,固执围住你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离去。这种时候,是谁缠住谁,还说得清麽?你觉得你能麽?淑卿与杰克同时沈默了。教堂里安静如雪。耶稣大叔很知趣将目光移到窗外,阿哈,他假装得不太符合剧情需要——此时窗外已经天黑了哦。
这年头,不离不弃,是一种信念。无论天黑天光。
“对不起,我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拍拍手。你能原谅我嘛?”
“嗡,嗡嗡,嗡,嗡嗡嗡。”
“多谢你,那你能扶我起来嘛?这麽高得门槛,好讨厌。”
“嗡。”
月光很快就赶走小星星,圣心大教堂的头顶,是深不见底黑夜。月光没能阻挡回忆的脚步,淑卿狼狈不堪,缓缓爬起来,重新跨过高高门槛。伸手擦去嘴角血迹,这一次,她获得的痛,足够劝说她放下记忆中的某一段,也能鼓励她重新回想昔时那些永不再来的时光。在那里,有潘家的大宅院,有夏日炎炎的西瓜汁,有秋天枯叶飘落的静谧之美,有寒冬姐姐送来的温暖。
“淑卿,你还好麽?”
“姐姐,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傻瓜,怎麽会呢?我们都等着你来参加婚礼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淑卿听到“我们”这一个词,心一阵痛。她当然知道,潘有度就站在床边,他是作为姐夫的身份来到自己身边的。
我为甚麽要好起来呢?我为甚麽要参加你们的婚礼呢?我为甚麽就不能选择自己杀死自己呢?
虚弱的身体,不允许她完成这一个动作。她连抬手拨弄头发丝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吸多一下,都是一种折磨,多望一眼姐姐身边的他,就多一层重量压在心上。她紧紧闭上眼,不让自己的世界为人所扰。
“嗡?”
“我很好。”
“嗡。”
“好的,知道了。多谢。”
传说中,破裂的痕迹若需要修补,是需要彻底将其撕扯成碎片万千,然後才能有机会获得重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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