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2 / 2)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短暂而尴尬的沉默过后,众人将“摄政王又叫杜暖罚跪去了”这个已经不算秘密的秘密藏在心底,写在今晚回家讲给老婆孩子的笑话清单上,又恢复了谄媚巴结明争暗斗的氛围中。

侍者默默上前换好了新茶,杜暖逃跑不及,被一堵墙似的祁阿诺拦在墙角,被迫承担起为国公府贵客逗趣解闷的工作,于是某人在心里咒骂完颜朔青一千次的同时,飞快整理好了自己错愕失控的表情。

“我谢谢您关心---”杜暖笑眯眯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心里对完颜朔青的咒骂变成用意念扎小人。

“应该关心的,本是我多嘴。”祁阿诺点点头,习惯性摆开长腿交叉的坐姿,却险些将细巧的桌子踢翻。

……行吧

聊了不过五句,杜暖就将这祁阿诺的底细摸清了。

大齐东方有青远七郡,赫连氏两郡,祁氏独领三郡,另有两个没落氏族各占一郡。各氏族分开治理,由护城主赫连耀总领。

祁阿诺的父亲与这位护城主关系连襟,而赫连与完颜氏又有悠久的亲缘关系,因此,祁阿诺也算是与完颜朔青沾亲带故了。

作为被完颜朔青看着长大的孩子,祁阿诺与完颜朔青血缘虽浅,关系却比喻完颜晟更加亲近。如今的祁阿诺还未到加冠之年,却也是独当一面,替父应酬的少领主了,此次进京,完颜朔青自然会多加照拂。

照拂归照拂,完颜朔青整日忙于政事,就连今日宴客也只是在前厅点了一卯便匆匆离去,而祁阿诺才到帝京,什么也不熟悉,又很好面子,不肯露怯,因此才有早先那副不羁的傲慢之态。

啊,别问杜暖是怎么知道的,就凭她如今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三言两语就能把话套个明明白白的孩子,拿捏起来要是再有难度,她早就不知要多生出来几个脑袋给完颜朔青砍了。

于是杜暖拿出哄小狗的那一套,将祁阿诺初来乍到并不舒顺的毛刺捋得整整齐齐,祁阿诺在路上奔波了两天,又在大正堂里装了半天不好惹的高傲之鹰,肚子早就饿了。

因此杜暖便吩咐着侍者提前端上些点心,两人有说有笑,一面喝茶吃点心,一面听着那边大臣亲信们你来我往,没多久就混熟了。

只是有一点不自在,不管杜暖怎么挪椅子,总是感觉左边耳朵后边热热的,就好像有谁在那边监视着她。

于是杜暖愤怒回头。

于是杜暖看见某个害自己跪了半日的凤眸男人,正隔着小半圈桌席一众大臣正向她微笑示意。

薛如忱坐在正座左首,他倒是不避讳,真真是秉承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观念,越是知道摄政王忌惮自己的实力,越要迎难而上挑战一下完颜朔青的耐心,连推辞都免了,自顾自坐了贵宾之位。

在他座位旁交谈的人倒也不少,只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他搭话,众人有意无意地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声的屏障。偶尔撞上了目光,也只敢局促地行礼,连个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都说不全就远远退开了。

好家伙,还真是个叫人退避三尺的主儿呢。杜暖不管这些,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大白眼,呸地吐掉嘴里的茶。

就着那个男人没安好心的笑脸尝过的茶,难喝!

与薛如忱席前“门可罗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梁念安的身边,梁念安是皇帝的贵客,四周巴结搭话的人里外里围了三层,他一个人应付得游刃有余。那谦和温雅的姿态,很难叫人将他与那天与薛如忱在栖霞阁红脸争吵的家伙联想到一起。

说起来,栖霞阁的花魁乔莺儿还很是属意于这位玉面公子呢。杜暖想到这段由女主角亲自登门表述的一段暗情,又是惋惜又是觉得有趣,忍不住摇头。

梁念安可不像会在花楼挑娘子的人。好歹人家也是东郦国的国主,来了趟帝京,别的没落着,先从花楼里选了个姑娘带走,传出去岂不是要闹笑话。

不像会在花楼挑娘子的人……嘶,杜暖抻着脖子远远地打量着众星捧月般被围住的梁念安,心里的古怪念头蠢蠢欲动:怎么觉着,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挑娘子的人。

更像是,更像是会给别人做娘子的那种???

不不不不不,危险的念头一出现就该迅速被消灭,杜暖扭过头不再好奇,却对梁念安皙白的脸颊和纤瘦挺拔的身材产生了更深的疑惑。

侍者来添茶了,杜暖心不在焉地伸手举杯去接,一不小心打碎了今日第二只茶盏,吓了一跳不说,还被一旁的祁阿诺笑话个够。

“我说杜暖,你这一会儿打碎几个杯子了,怪不得总是挨罚---”祁阿诺嘲笑道。

得,聊熟了之后也不叫观主了,现在是连名带姓地叫,再过一阵子是不是就该称兄道弟了,杜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却又忍不住飘向梁念安那边。

“看什么呢?”祁阿诺大大咧咧道,一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就是东郦国主吧,清清秀秀长得比我们青远的小姑娘还文弱---不会是个女孩儿吧,也没听说啊?”

嘶,真是年少轻狂不知祸从口出啊,杜暖倒吸一口冷气,急忙要堵他的嘴---尽管他刚刚说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你堵我做什么?”祁阿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向后一靠,尝起侍者新端来的果仁糕:“帝京的糕点还不错,我在帝京要住半月,每天都要吃几份才好---刚才那份酥酪就不必了,牛乳不及我家牧场的一半新鲜,吃多了要闹肚子。”

唉,什么高傲之鹰,什么不好惹的北方大汉,不过是个话痨且嘴馋的屁孩子罢了。杜暖心情极其复杂,抢过一块糕点丢进嘴里,又扶额长叹。

她开始在心中默算完颜朔青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宴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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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在各位大臣因忙于互相吹捧而将有限的精力耗尽之前,完颜朔青终于匆匆踏过熙园大门,细绒缎黑长袍带起一阵冷风,脸色阴沉仿佛裹挟怒气而来。

大厅中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就连正吵在兴头上的几个大臣也立刻噤声,像极了学堂里的小孩看见严厉的夫子那样,急急忙忙低着脑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诸位久等。”完颜朔青坐上座位,拍了拍手,早已端着食盘候在外边的侍者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