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市长府邸。

罗伯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咚咚咚，敲门声。

“进来。”

“将军还没有回去休息么？”走进来的是福根男爵，他笑容满面的看着罗伯特，眼睛不停的环视着房间。

“哦，是男爵大人。这里还有一些文件要我处理，可能会晚一些。”罗伯特连忙站起身，笑着回答道。

福根男爵靠坐到一张躺椅上，淡淡说道：“彼此彼此，我也是被一个问题折腾得睡不着觉呢。”

“哦？”罗伯特走到一个桌台前倒了两杯酒，然后走到福根男爵身边，将一杯酒递到他的面前，然后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什么问题让福根男爵大人您如此头疼，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在下能帮上点忙。”

福根男爵并没喝酒，他盯着罗伯特看了半天，才说道：“将军，您相信神么？”

罗伯特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相信，这世间万物都是在众神的庇护之下得以繁衍生息。”

福根男爵笑道：“那您觉得今天咱们所拥有的这一切全是拜他们所赐么？”

罗伯特笑了笑：“当然。没有众神保佑，我们怎么会享受如此祥和安宁的世界。”

福根男爵摇了摇头：“不，您错了，这一切完全是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努力而获得的。”

罗伯特笑道：“这么说来，男爵大人似乎是一位无神论者。”

福根男爵摆了摆手：“信仰这种东西，我是有的，不过却不是神。”

罗伯特道：“哦？”

福根男爵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回身说道：“所谓神赐予给我们的，其实都是我们应得的，但他还带给我们许多其他的，却是我们所不想要的。”

罗伯特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福根男爵眼神中泛起了一丝忧郁，似乎回忆起了往事，半响才悠悠说道：“三十多年前，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全家一直信奉光明神阿布罗尼。我出身皇族，虽然父亲不太喜欢贵族的繁多礼节，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但他却是虔诚的光明教信徒。他曾教导我说，要相信人善的一面，人只要行善，就会得到上天的祝福。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妹妹，我们两人经常都会跟着他去教堂虔诚的祈祷，祈盼神能带给我们带来幸福。”

罗伯特喝了一口酒，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福根男爵叹了口气，声音渐渐锐利起来：“我们全家一直生活的很美好，我也真希望能永远这么美好的生活下去。但是，直到那一天，这一切的幻想就被无情的摧毁了。”

罗伯特叹了口气道：“您是指三十多年前，斯罗塔的那场惨剧么？”

福根男爵的嘴唇抖动了一下，眼神中燃起了一股强烈的怒火：“是的，那一年，我们全家就住在那里，一群下等的贱民冲进了我的家，抢走我们的财物，还残忍的杀死了我的家人，其中包括我的父亲。而且，最令人痛心的是，我那刚满三岁天真可爱的妹妹竟然也惨遭了毒手，这群人，简直是泯灭人性，禽兽不如。当时，我躲在房子的壁炉中，幸免遇难，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杀，那种感觉，真的比死还要难受。”

罗伯特长叹了一声，充满同情的看着福根男爵。那段往事他也是听人说过的，王国的西部城市斯罗塔，在三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人间惨剧，一群雇佣兵联合了当地的游民，大肆在城中烧杀劫掠，全城被大火烧了整整三天，市民伤亡过半，举国上下为之震惊，时人称之为斯罗塔惨案。悲剧发生之后，福克斯陛下虽然十分震怒，但最终却并没有派遣军队镇压，而是在之后颁布了新的法令，给予游民一些土地和援助。

福根男爵盯着罗伯特，声音中充满了愤恨：“将军，我问你，为什么我们所相信的神，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却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为什么我的父亲如此慈爱，他的下场却要这么凄惨？为什么善良的人们要死，而恶人能活？这一切，难道就是我们所信奉的神对我们的恩赐么？”

罗伯特摇头道：“这是人祸，并非神的旨意，我相信，那些罪犯终有一天会得到应有的惩处。”

福根男爵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凄然和不屑：“惩处？你看看咱们的国王陛下对他们有何惩处？对，对，是有的，他不仅给了这帮凶手土地，还不时会援助他们。这哪里是惩处，这分明就是褒奖，就好象在对他们说，很好，你们做的很好，再做一次吧，我会给你们更多。”

“男爵大人！”罗伯特脸色一变，冷冷道，“请注意您的措辞。”

福根男爵面色一寒：“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将军，你好好看看今日的西部吧，那里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不满，有多少地方还不时会发动叛乱，这就是当初的恶果。”

罗伯特正言厉声道：“男爵大人，我体谅您失去亲人的感受，我也能理解您对那项政令的不满。但您请仔细想一想，国王陛下当时完全是为了大局考虑，如果当时派遣军队去镇压，那将会演变成血腥的报复，事态一旦扩大到无法控制，很有可能会动摇整个王国的根基，就像桑赛帝国那样。”

“这些完全都是借口，血债血偿本是天经地义的事。”福根男爵嘴角突然显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应该发布文告，抓捕西部的游民，将他们全部流放，完全驱逐出王国，不允许他们再踏入境内一步。”

罗伯特摇头道：“您的这个提议恐怕陛下不会准许的。”

福根男爵冷笑道：“当然，他当然不会同意，因为这项法令将是由一个新的国王来下达。”

听罢，罗伯特惊出一身冷汗，瞪着福根男爵许久，冷冷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福根男爵冷笑道：“将军还不明白么？福克斯陛下年事已高，理应退位让贤......”

“真是混帐！”罗伯特怒声截口道：“你贵为男爵，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福根男爵闻言仰天狂笑，然后看着一脸怒容的罗伯特，正声道：“大逆不道？如果我对这种荒唐的法令一直顺从下去，那对王国万千的臣民来说，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将军，你知道么？咱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更加英明的君主，咱们人民祈盼的，是一个更加强大的王国。我们格罗姆现在需要的，不再是墨守陈规，我们需要改革，我们要摧毁旧的枷锁，我们将获得一种新的力量，这种力量比天更高，比地更宽，比万物更强大，是众神无法给予我们的，是由我们自己创造的，拥有了它，我们就能统治整个世界的，它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完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