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南下的边军?”刘同寿先前还有点旁敲侧击的意思,单靠白天展示出的马术,就可以确定郝老刀的出身了,现在郝老刀坦然相承,答案却有些惊心动魄,他追问道:“郝大哥,我爹是在什么地方出的事?”
“镇江府!”
“不会吧,难道……”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出现在刘同寿的脑海里,这想法非常离谱,但却和他观察到的迹象,以及所知的信息异常吻合,“那哑叔他……”
“三叔是宫内的执事,以前我们都叫他三公公的……”郝老刀点点头,又说起了一桩秘闻,“外间罕有人知,宫中在民间挑选聋哑儿净身入宫,从小习武,因为其不通文字,既聋且哑,只能以手语交流,最为忠诚不过,是天子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
“……”刘同寿听得晕乎乎的。
白天他就已经发现哑仆的异常了,他下巴上稀稀疏疏有些胡须,但在打斗之后,却变得有些歪斜。刘同寿是易容改装的行家,如何分辨不出那胡须是粘上去的?他当时就已经在怀疑对方的身份了,不长胡子的男人,除了宫中的内宦,还能是啥?
还有,哑仆施展出的武功。
对于哑仆的身手,沈方卓这个行家都没有头绪,但刘同寿却知道类似的武功,嗯,没错,就是那个要想成功,先得自宫的《葵花宝典》。小说里的描写不也是这样吗?动作快,招式诡异,看起来像是鬼魂似的……
结果,他猜中了,哑仆不但是太监,而且还是个大有来头的,当然,他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爹来头更大!
“……三公公就是正德朝绝声卫的首领,也是当年的大内第一高手。”
聋哑人组成的绝声卫?现实果然比小说更神奇,一个傻乎乎的小道士,居然是个龙子,还有个大内第一高手在身边,而且,他老爹居然是传说中的正德皇帝!
看来,哥穿越的的确很准,名字没变,姓也没变……同寿,不是与天同寿的意思,而是跟某个名字带寿的人相同的意思,朱寿,不正是那位正德帝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吗?
而自己的娘……跟正德一起下江南的女人,除了在后世被戏说成凤姐的那位刘良女,更有何人?
跟娘姓,显然是免得引起别人的联想;寄放在一个无名的小道观中,则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皇帝已经换了人,前朝的皇子被人发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却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疑问。
“可是,郝大哥,先皇无嗣,天下皆知,如果刘……我娘有孕在身,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正德之死有很多疑点,刘同寿前世对这位皇帝也大有好感,所以他认同郝老刀的谋害说。不过,谋杀正德,并不一定要杀他的儿子,斩草除根。这又不是什么私仇,只是大臣们想要换个听话的皇帝罢了,还有什么皇帝比襁褓中的婴儿更听话吗?
无论史书上的记载,又或民间的传说,刘良女都是正德生命中最重要,也最为爱恋的女人,后者有孕的消息,没有道理要保密啊。
“因为有前车之鉴在,老爷对夫人护卫的极为周密,将绝声卫部署在了夫人身边,非天子亲临,任何人不得接近,饮食都得经过三公公亲自验看,方可送入……内外的消息断绝,夫人生xìng善良,不愿意麻烦人,所以有孕之初,却是未曾请御医入宫,结果就这么耽搁下了。”
“等到发觉时,已经是在南巡的路上了,公子你可能也听说过些老爷的事,他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更不耐烦跟人纠缠啰嗦,所以,也没有昭告天下,只是他连续醉了几天,惹得夫人好一阵嗔怪……”
一个平时大咧咧,对关心的人却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大男孩形象,出现在了刘同寿脑海之中,没错,这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朱厚照。
“你说的先例……”
“还不是马兄弟的那个苦命的妹子……”郝老刀叹了口气,“那位灵儿小姐先前是嫁过人不假,不过却是毕览那厮以势压人,强行威逼的,马小姐虽顾及兄长,无奈相从,可她却也是个烈xìng女子,竟是服药自残,不肯受孕,直到和老爷在宣府偶遇……”
“马昂?”
“对,就是马兄弟。”郝老刀点点头,“那位马小姐的相貌跟夫人有些相似,老爷那时还没遇见夫人,两人也是一见钟情,等到老爷返京的时候,就将马小姐带在了身边,路上已经有了身孕,结果……”
刘同寿撇撇嘴:“大臣们群起反对,说我爹戴绿帽子不算,还要当人家干爹,然后我爹就将人给送回宣府了……”
“那只是大臣们放出的风声罢了。”郝老刀摇了摇头:“老爷当时也是大怒,对几个闹得最凶,骂得最难听的言官动了廷杖,饶是如此,朝野舆论仍是沸然不休,老爷却是我行我素,只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