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善与恶的彼岸(六)(2 / 2)

冲入戒备森严的会场,向掌握权力的最高层发出呼声,将底层民众的声音传达至国际舞台,竭尽全力争取民众的利益诉求起码能部分得到视线。

他已经做的够多了,远远超出了他的本份,甚至超出了能力极限,但在眼前这堵无形的高墙没有明确的形态,但却高耸在那里,不会和任何人对话与妥协,只有写着“服从”一词冷面以对的高墙面前,任何人都做不了更多。没有人会因此苛责他。

但罗兰并没有就此退却。

逃跑和放弃是很容易的,什么都不用做,默默退出或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就行。

真的很轻松。

可要是那么做了,那他就不是罗兰了。

“先生们,别再自欺欺人了!被保护的,只有帝国的利益、贵族的利益,你们所要保护的,只是单方面压榨的秩序。所谓的守护秩序,确保多数利益不过是最后的托词。请问在座诸位,如果这份协议无法保障庶民正常发明创造的权力,那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哪位先生能告诉我,这还有什么别的意图吗?难道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因为一个人两个人创造了什么,推动了某种技术进步,这个世界就要毁灭?所有文明就都要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不,先生们,创造技术的是人,使用技术的人也是人!就像火灾是可怕的灾难,我们生活中依然不能缺少火一样。技术的创新和社会的进步也是必要的。注入新技术确实会带给世界剧烈的改变,更会带来不可逆的文明演化,可我们因为这样就应该放弃追求,在停滞中等待灭亡和终点的到来吗?我想会这么说的正常人应该一个也没有。所以,先生们,我恳请你们好好想想!是要尽力而为,还是得过且过?是要尊重民众的祈愿,还是漠视人民的声音?我们来了,我们请愿了,我们抗议了,我们也乞求了;如今决定何去何从的是在坐诸公,一切决断皆是诸公的自由。唯有一点,在下必须说明清楚,请在做出决断之前,扪心自问‘下一次我们还能向民众索取什么呢?’”

这一次再也没人能忍耐下去了,各国语言的指责和粗话如洪水般扑来,最激动的如戈尔恰科夫伯爵,差一点就把白手套丢出去要和罗兰决斗,只是碍于贵族的矜持和其它一些原因,攥紧白手套的拳头始终只是高举在半空。

一直到皇帝轻敲桌面,闹哄哄的小剧场才算暂时歇了下来,一群贵人们气鼓鼓的坐回位置上,闪烁着光芒的小眼睛不时在罗兰与皇帝之间来回游移。

“汝可理解自己发言的含义?汝认为恐吓、威胁会对此处任何一人有效?当今诸国上层可有此等人物?”

“我并非恐吓,亦非威胁,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事实并非仅有汝口中的一个而已。”

皇帝的手指不急不慢,他的语气同样平静舒缓,但其中蕴含的无形力量是谁都不得不正视的。

“民众有民众的利益诉求,政府也有政府的优先顺位。汝为民众发声,此合情合理,但以此胁迫国际会议,亦是不争的事实。”

照道理说,李林完全可以利用罗兰刚才的发言,将其定义为“恐怖主义活动”,再怎么说“胁迫”都是很严重的罪名,“自由军团”身上的“恐怖组织”标签也还没撕掉,李林非要这么干的话,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即便如此,李林依然非常谨慎。

这里不是大学辩论会,也不是帝国议会,在座的都是诸国要人,还都是老练的外交官和国家决策参与制定者。换言之,这里每一个都是老狐狸。别看他们一个个好像因为罗兰的发言而义愤填膺,实际上这些人微妙的眼神却已经透露出了足够的信息。这种时候要是得意忘形,在错误的议题上咄咄逼人,最终只怕会陷入意料之外的困局中。

“汝是想以多数正义来决定一切么?以谁的声音大,谁的支持者多,而非谁的见解更正确合理来决定么?这真的是广大民众的声音么?”

皇帝的还击分量十足。

对于公共秩序和国家利益,寄希望于所有人的美德未免过于天真。纵观历史,只有极少数人能始终如一地把公共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一个合格政治家必须考虑人类天性的无情现实,当公众利益和国家利益相互冲突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必然是妥协。如果诸国确实不愿意接受,包括帝国民众在内的大多数基层也对此持坚定反对立场,即便是李林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和妥协。

但李林很清楚,所谓民意是什么东西,民众的真实心态是什么。

或许罗兰的意见确实能被有识之士接受,可那只是广大人群中的一小部分,大多数人对他的论调其实抱有本能的警觉和冷漠,他们宁可相信一成不变也不贸然涉足未知。只想着追求眼前看得到的、确定的、小小的幸福,绝不愿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思考那些与自己太过遥远的所谓“未来”。

指望可爱的民众能挺身而出?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如果罗兰真这么想,只能说他太天真了。

更不要说,就算开放让一般人讨论,他们也不会讨论出什么好结果。

“民众的声音是很重要,但他们不是专业人士,让多数但见识有限的凡人来拖少数天才的后腿,最终只会酿成更大的悲剧和混乱。无法承认这一点,看不清现实的你,终究只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小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