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去说那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大汉军人从来都是恩仇必报，‘节哀’对大汉军人来说是懦弱，是加剧内心所承受的痛苦。

李玄心说完转身向沈婉走去，顿了顿，他似乎有些犹豫，随即还是停下脚步，背对着铁苍，说道：“我们都是小人物，是浪迹天涯的可怜虫，除了我们自己，不会有人为我们的生命负责。”

李玄心带着沈婉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两匹马拉着的一驾马车，马车缓缓的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商队的汉子们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内心有些复杂。短短几天同行，这个人带给了他们太多难以忘怀。如果他没来，一切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不来，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

李玄心却没有想过这么多，命运就是这么无奈，有时候你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却在应该得到应有权利之时，它要和你开个玩笑。

车轮骨碌骨碌的在山道上走着，李玄心倚在车弦上，眉头紧皱，许久之后，他轻声说道：“仙人关不能进，我们就要绕路才能进蜀道，现在有三条路，第一条入岭南道，走贺州，再入蜀；第二条，也是最近的一条，走芒汤山，经牟平城，再转入蜀；第三条要绕去河北，太远了，赶到洛都恐怕要入冬。”

“必须要走蜀道吗？”沈婉清冷的声音传来。

“蜀道是大汉第一官道，自太祖定鼎之日开始修建，此后历朝历代不断修葺完善，自今日仍在不断扩建，连接大汉九道十九州。如果不走蜀道，我们就要在群山中前行，危险不说，还更耗时。”李玄心回答道。

“那你决定吧！”

“那我们就走芒汤山，此路离蜀道最近，而且听说牟平城中多苗医，或许能让你身体恢复的更快些，如果你完全恢复了，我们还有何可惧。”

李玄心在说到要靠沈婉一个女子之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嘿然一笑，乐在其中。

车内沉寂了一会，沈婉才再次说道：“这次我本来就没有恢复，又强行运功，反噬加剧，现在是真的受了伤，如果没有灵药，已经不是普通药石可以治愈，而且这次强行驾驭‘止水’已经让它灵性受损，虽然对于道兵来说并无大碍，但短时间却是难以运用了。”

李玄心闻言却是暗自握紧了拳头，内心对于力量的渴望更加强烈起来，他知道如果不是沈婉为了在那飞鸟神通中保住自己，强行动用止水剑，也不会有那么凶猛的反噬。

从于明淳将军殉职，到方守信对自己的逼迫，再到现在的遭遇刺杀，险些丧命，一切说到底都是自己实力不够，势力不够。若五万剑南军没有战死，若于明淳将军还在，自己这个功劳足够的边军都尉又何至于遭遇刺杀，无非是欺自己没有势力支撑，没有实力。

想到于明淳将军与五万同袍，李玄心又想到心底的那个愿望，那个支撑着自己能够一直走下去的目标。

五万边军，尽入凌烟阁！

山道上再次平静下来，偶有清脆鸟鸣响起，让山道更显清幽，马车顺着山道蜿蜒而行，李玄心盘坐在车弦入定修行，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左臂的伤口已经敷上金疮药，不再往外渗血，李玄心想了想，就将自己与玄十三战斗的经过仔细的转述给沈婉。

“玄十三是‘无间谷’的刺客，无间谷是活跃在大汉与周边各国的一个杀手组织，无间谷的杀手分为天、地、玄、黄四个阶层，从高到低依次对应修行境界，只是从来没有听过无间谷有过天阶刺客。那些刺客没有名字，他们阶位后面的数字，代表着他们失败过多少次。而任务失败的后果，女的便是在脸上划刀；男的，是削指头，从脚指开始，然后是手指。”

“那是一群真正的刽子手，只认钱不认人。在前朝宣武年间，无间谷曾刺杀过大汉一位封疆侯，并且成功。在大汉，三境以上，军功足够方可封侯。”沈婉说道。

“以大汉历朝皇帝的性格，会让无间谷如此嚣张？”李玄心疑惑道。

“没错，大汉自建朝至今，从来都是霸绝天下，只能我欺负人，不许人欺负我。当年一位封疆侯被杀，宣武皇帝极为震怒，下令以枢密院与大理寺为首，联合大汉境内六大宗派，浩浩荡荡将朝野清洗了一遍，凡是与无间谷有牵连的任何人和事，不必问罪，尽数株连。”

“后来，几番追查之下，得知是北方临近汉朝的鲜卑人所指示，鲜卑就此灭族，便连鲜卑附近几国也尽皆遭受池鱼之殃，大汉铁骑威临天下，那区区几国又怎可抵挡。自那以后，大汉便再度扩充一州之地，便是如今的陇右道秦州。”

“那位封疆侯一定和皇帝有过矛盾，不对，应该是前朝宣武皇帝极不待见他吧。损失一位封疆侯，赢得了民心，赢得了一州之地，慑服了朝野诸臣，还将反对自己的声音清除，一举数得。”李玄心苦涩一笑，说道。

这父子两人，前后两任皇帝，性格果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