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力的照顾着这个女孩，比自己亲生的还亲。</p>

女孩无论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替她完成。</p>

这个女孩的性子冷冷的，很少提什么要求，不过他还是尽力的照顾她。</p>

他不再有治愈人的能力，灵力消散一空，也没有了屠杀妖怪的能力。</p>

以前非常受人尊敬的那个僧侣，好似完全消失了一般。</p>

他的家里也不再门庭若市，变得冷冷清清。</p>

虽然他并不住在那里。</p>

后来，一直寻找着他的姐姐终于找到了他。</p>

见到他变成这幅模样，他的姐姐不出的心碎和无力。但是，她并没有像他那般的能力。</p>

就算有，也无济于事。</p>

她以为那女孩是他收养的，也对待她像对待自己家人一般。奇怪的是，那女孩对待他的姐姐却不像对待他那般冷漠。</p>

尽管想留在弟弟身边照顾他，但是身为姐姐的她也有自己的事，只能隔三差五来看他。</p>

后来，那个女孩得病了。</p>

那病很奇怪，来看过的大夫都不知道，救不了。</p>

就连救人无数的他，也看不出是什么病。</p>

而病也很重，没过多久女孩就变得非常虚弱。</p>

他被女孩的病折磨得非常痛苦，他的姐姐也依然到处找着大夫，却一起色都没有。</p>

某天晚上，当他在痛苦中入睡之后，一个人影悄悄的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p>

是那个病重的女孩。</p>

她走路都非常吃力，尽管如此，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床前，死死的盯着他。</p>

她手里拿着的刀，在月光下异常刺眼。</p>

或许是因为病重无力，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那刀迟迟落不下。</p>

“刺下来吧。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为你的养父母复仇吧。”</p>

她吃惊的后退，原来他从未睡着。</p>

“你……你不是……”</p>

“自从把你救活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等待着这一天。”</p>

“我……”</p>

女孩提着刀，举起数次，却又放下。</p>

“我下不了手。”</p>

她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却又有着欢喜。</p>

他笑了笑，坐起身来提笔给自己的姐姐写了封信。</p>

“我到今天，才终于明白，你的病。”</p>

他把信放下，用一个砚台压住。</p>

“杀了我吧，然后把我吃掉。”</p>

“你什么！？”</p>

女孩不停的后退，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p>

“妖怪的病，人类是无法治愈的。”</p>

他走到她前面，握住她拿刀的手，那只手异常的冰冷。</p>

“虽然我失去了所有的灵力，但是长年的淬炼让我的身体也有了治愈的能力。而你是妖怪，只要吃掉我，这个病就会被治愈。”</p>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变成了妖怪的……”</p>

女孩的手愈发的冰冷，她结结巴巴的道。</p>

“从冥界把你救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p>

“你不是一直非常憎恨妖怪的吗……为什么还要……”</p>

他微微一笑，然后摇头。</p>

“动手吧，你的病越来越重了。”</p>

“不！我绝对不会动手的！死也不会！”</p>

她把手里的刀远远的扔了出去。</p>

他笑了起来，打晕了女孩，把所有的门窗上了锁，接着把所有食物和水统统扔掉了。然后，他捡回了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p>

血液沿着手流下，在地上蔓延开来，好似一个罪恶的梦。</p>

女孩不断的在清醒与昏迷之间重复，她的意识也因为重病而变得渐渐模糊。</p>

虽然他手上的伤口早已结痂，但是那些尚未干涸的血液散发出甜美的气息，让女孩蠢蠢欲动。</p>

尽管她拼命以残存的意识来阻止自己，还试图打晕自己甚至杀死自己，但是重病的她却做不到。</p>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渐渐被妖怪的本能所占领。</p>

在她面前一直如神一般的他，渐渐变成了美味的食物。</p>

终于，最后一意识也磨灭了，饥饿的她扑向了他。</p>

惨白的月光下，他的鲜血在飞溅，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p>

冰冷刺骨的风吹过，他写好的信被翻了几页。</p>

在月光下，依稀能看清几行字。</p>

“……我一直以为，我所做的是正确的事，哪怕是不惜让我沾上鲜血，也值得我一生为之追求的事。”</p>

“妖怪就是恶魔，是该死的恶魔，他们伤害人，吃人，给人类带来灾祸，是最大的威胁，是必须要除去的东西。”</p>

“我服了自己，对年老的妖怪下手，对幼的妖怪下手，所有的妖怪，我从来不曾放过任何一只。”</p>

“我坚信自己是善人，是人们一直高呼的，尊敬的善人。善良的民众们，是值得我拯救的对象。”</p>

“但是，我一直疑惑的是，为什么我杀了这么多年的妖怪，救了这么多年的人，却还是不断有灾祸，不断有人死去。”</p>

“我做了调查。”</p>

“失去儿子的上村夫妇，证实他们的孩子是被人偷了，他们是妖怪做的。”</p>

“丈夫受伤的田边夫人，她的丈夫是被官大人打断了腿，他是妖怪做的。”</p>

“淳口先生的儿子是自己摔死的，他是妖怪做的。”</p>

“川口夫人的母亲是饿死的，她是妖怪做的。”</p>

“渡边先生只不过是不心摔了一跤，他是妖怪做的。”</p>

“川田先生根本没有儿子，他儿子被妖怪吃了。”</p>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他们跟妖怪一关系都没有。”</p>

“如果被妖怪伤害的人是十个，那被人自己伤害的人就是一百。”</p>

“为什么每个冬天都死去那么多人，为什么一有灾害就有那么多人被饿死，为什么这一切毫无关系的事情会被挂上妖怪的名头。”</p>

“我终于明白了，真正的恶魔。”</p>

“真正的恶魔，就是遮羞逃避，无限膨胀的民众。”</p>

“他们坚信自己都是光明的善人，把所有的阴暗都安上了一个妖怪的名头，来粉饰自己肮脏的内心。”</p>

“他们把冻死，饿死，贫困死，过劳死，争斗死，嫉妒死，所有的事情都安上了妖怪的名头。”</p>

“这样一来，大家都幸福了，人都是不幸的，妖怪都是邪恶的。”</p>

“所谓妖怪，则是一群无辜的讨厌鬼而已。杀死妖怪，是为了给自己无聊绝望的人生消愁解闷的运动。”</p>

“而我，就是一直以来都坚信自己是光明善人的内心肮脏的人之一。”</p>

“很多妖怪我明知道并没有伤害人类，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人类有害的事，我还是出手杀了。”</p>

“很多妖怪因为我的名声，就算被人类欺负也只敢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心引来我杀掉他们。”</p>

“我不停的屠杀妖怪，救治人类，但是死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个世界也越来越混乱”</p>

“我终于明白了，屠杀不会消除幻想的罪恶，而救治却救不了想得病的人。”</p>

“请不要恨她，姐姐。”</p>

“从冥界回来之后，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也得到了很多东西。虽然旁人看来我失去的东西太多，太珍贵，但是比起我灵魂得到的救赎，却是不值一提。”</p>

“我一直觉得冥界的代价不止如此，到了现在终于发现了。”</p>

“果然，等价交换，以命换命。只有用我的命，才能换回她的命。”</p>

“你应该为我高兴，姐姐。我得到了永远的救赎，逃离了恶魔的深渊。在最后，我终于救治了我自己。”</p>

“我希望，死后能上天堂。”</p>

“命莲，绝笔。”</p>

地上的血迹渐渐消失，化成星光，散落在天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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