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上午。
顺着岐水往下,老张撑篙而行,窄小的渔船放满鱼篓,船尾站着几只翠鸟,正悠闲地闭目养神。
“船家,船家!”
就在这时,远处长满水杉的河边,一位黑衣人正一手提着衣裳下摆和鞋子,一手向这边招呼。他的声音带着舒服的磁性,在宽阔的岐水上如同波纹般散开。
老张年纪虽然大,不过眼神好的很,细细看去,发现是位丰神俊朗的青年,在这荒郊野外穿的整整齐齐,就连头顶都盘了发鬓,用了发冠。
“船家,我迷了路,可否顺道带我一程以云瀚城附近啊?”青年见老张走近,笑着问道。
渔船在竹篙的支撑下转过方向,靠近蔓延进水的岸边。进了树荫,光线暗淡些,老张这才算真正看清这青年的长相,不禁吃了一惊。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略微张开。此刻脸上正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老张惊得忘记说话,岐水打鱼一辈子,哪里见到过这般人物。忽然听到呼啦一声,船尾三只翠鸟飞出捕鱼,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啊,这位公子,你刚说什么?”老张干咳一声,忘了刚才青年说了什么。
“船家,我想借您的船去下游的云瀚城附近,这是我搭乘的费用。”青年拿出一锭银子。
老张瞪大了眼睛,这锭银子四四方方的,一看就不是中州的样式,可色泽与形状都比中州的要好的多,看样子少说都有三两。
“公子,你这钱……”
“船家。”青年趟过岸边漫到脚后跟的水走过来,放进他手里,顺着船篷走到船尾坐下,在水边一边洗去脚上的黄泥,一边笑着说道:“荒郊野外的,能碰到船家你便是我的福分,你放心收下就是。”
老张心中忐忑,还想再推脱几句却见青年摆了摆手,看向宽阔的岐水大河上,不再说话了。
老张看向天空,发现时间还早,虽然平日里不走云泊湖那一片,今日收了这公子这么多钱,也就顺路去走一趟吧。
一路上,黑衣青年也安静,并不喜欢扯东扯西,看来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老张撑篙时偶尔回头打量青年,只是见到他怔怔的看着宽阔的水面,不知在想什么。
岐水发自九桑山,一路下来也没什么大城,水质比伊、洛两河都要清澈的多。看这公子打扮,想必是哪个地方的大家族后人,也不知怎么跑到这荒山野林的。
老张也是不善言辞的人,一路上默默撑篙的同时,难免想东想西。老张再次回头望这青年时,忽然见青年正扭头看向他,同时笑着唤了声“船家”。
“啊,公子,我只是……”老张以为青年不喜别人这样看他,匆忙解释。
“最近这云泊湖附近,是不是不太平啊?”谁知青年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云泊湖附近?”老张脸色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说道:“自从白老爷自九桑山前岐城里出来,这云泊湖附近哪里还有什么太平日子。不过虽说如此,白老爷主政的日子,是要比云瀚城前些年富足些。不过自从传闻周家出了新皇帝,云泊湖一片都集结好多的军队。老朽没什么文化,也不知该用什么数量形容,只不过在地上走,一会就能碰见白老爷的人,一会又能碰到朝廷的人,乱的很啊。”
老张身份地位,全家世代都是渔翁,这种对大老爷和皇帝的评论若是说出去,难免要遭砍头。可看见这青年,他就忍不住想把最近的苦水倒一倒。
说完这些话,他偷偷看向黑衣青年,发现他并无异常,一边暗暗松了口气,一边继续说道:
“最让人恐慌的是那些平日里根本看不见的神仙,这些日子高来高去的比蚂蚁还多……啊,我不是说那些神仙是蚂蚁,只是真太多了。”
“我知道。”黑衣青年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好大一个个的木鸟,每次一出现就是好几十好几十的。以前看到那东西和神仙都觉得稀奇,现在我们看到都避之不及呦。”
“为什么?”青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些神仙高空中飞来飞去,随手一来都是仙家术法,我们这些普通人沾个边那都是重伤垂死,就更别说跟雨点一样的法术往下落,真的是不给人活路啊。”顿了顿,他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公子,我可能最多就将你送到枫桥镇。你看你是要在北面下还是南面下啊?”
“唉?有什么区别吗?”
“公子一看你就是外地人。岐水直通云泊湖,附近只有一座桥连接岐水两岸,也就是枫桥。不过现在枫桥镇前些日子让神仙给毁了,两边不通。枫桥镇北现在是给白老爷控制的,枫桥镇男是给朝廷控制的。”
“那就去北面把。”黑衣青年懒洋洋的说道。
“好嘞。”
老张也没多想,顺着岐水之下。前些日子下了大雨,岐水充足,水位比平时高了许多,水流速度也要更加快一些。
这般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前方显出一大片芦苇荡,隐约可见隐藏在后面的镇子。老张将船只靠近岸边,指着不远处的镇子说道:
“公子,那里就是枫桥镇北了……咦……”
一眼望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唯有黑衣青年坐的地方,留下了一锭银子。
枫桥镇北。
尹凡拍了拍走过芦苇时沾到身上的水珠,停在用黑色字体刻着“枫桥镇北”字样的石碑前打量一会,随后漫步走进镇子里。
虽是镇子,宽阔的道路却铺了青石板。两边全是二层阁楼般的建筑,蜿蜿蜒蜒延伸至前方小山坡的尽头。建筑间仅供一辆马车通过的通道,形成了一条条蜿蜒的小巷。
虽然连接南北的“枫桥”毁去了,却因为有港口的原因,枫桥镇北依旧活力四射。不过战乱的影响始终明显,甚至已经有一些宗门的弟子在这一代闲逛。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宗门。
比如说,尹凡正前方竟然就走来四个的天宫弟子。这还不算什么,偏偏旁边还三个蓬莱弟子。普遍都是在破灵境第一重到第二重徘徊,倒是天宫有个厉害的,修为是破灵境第四重。
无形中,两边人身体中都发出轻微的真元做着对抗。
尹凡顿时乐呵了,有心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回事。他刻意将修为降至显灵境第九重,假意走到靠近两方人的一处糖人街边摊。一边拿个蝴蝶型的黄糖开心舔着,一边偷看两拨人准备干什么。
正值下午时分,不晴也不雨,天空中灰蒙蒙的,倒有点烟雨朦胧的气息。
这样的天气让人心里略微有些烦躁,没过多久,蓬莱一位十七八岁年纪的小师妹忍不住气,叉着腰转过身气道:
“你们有完没完,那件法宝是师兄捡到的,你们难不成一路尾随想要强抢不成?”
“你算个什么东西?杭鸿风师兄不过是说借你们那件法宝看看,你们藏得跟个什么一样!”天宫的一位师妹顿时不乐意,也不假装挑选镯子了,撇过头冷冷说道。
“你……”蓬莱哪位性格略弱的师兄拉了拉师妹,却没拉住,只听她瞪着眼睛说道:“你们要看看?你们非要说法宝是你们掉的,只怕看一眼就还不回来了?刚才都差点硬抢了,谁敢给你们看?”
“我们天宫之人法宝多的是,如果不是我们的法宝,其余的破烂货色我们还不要!”天宫的这位师妹也是龄伶牙俐齿,丝毫不让。
“够了。”天宫那位破灵境第四重的师兄皱眉低喝一句,那位师妹立马禁声,看来传闻天宫的等级制极为严重,似乎是真的了。
尹凡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师兄,看他准备怎么来理论这件事,结果他一出口惊得尹凡糖都从手里落了下来。
“你们今天不把法宝拿出来,休想踏出这枫桥镇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