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
“时辰不早了,你可以先去歇着。”云渺渺着实不习惯有人坐在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法专注地给人回信。
“本尊刚睡醒。”他道。
“那就去躺着,找本书消遣。”
“不想看书。”
“……”若不是映华宫的笔杆子结实,差点被她掐断。
“随你。”她懒得再争下去,凝神静心,专注做自己手头的事。
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这祖宗似乎对给她添乱乐此不疲,但今日尤为反常,四下静得她都觉得离奇,他突然这么老实,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无人打扰自是最好,她可以专心看这些信。
天虞山近日发生的大小诸事,孟逢君和步清风也会整理一番,一并送到她这,她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如她所料,除了袭击天虞山的那些,还有一群妖兽涌入了人间。
各派先后都收到了来自凡间的请愿,还有余力应对的已经派人下了山,天虞山眼下尚且自顾不暇,若要伸以援手,可能还要再等些时日,还需缓一缓……
便是再紧急,她也不能逼着一群身负重伤的弟子去迎战,何况比起身上的伤,心伤更难愈。
生死的分量,比想象中还要重。
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剥下了河清海晏的安逸皮囊,褪去了只会高呼仁义的冠冕堂皇,真真切切地背负着人命,她不确信那些弟子可还有勇气拿起剑。
那些妖兽的底细她还没查清,贸然下山,只会徒添损伤。
如今的天虞山,再经不起任何冒险了……
不知不觉入了神,也渐渐真的忘了还有个人坐在对面。
因陆君陈的事,给苏门山的回信她几乎是斟字酌句,陆君陈当初是代其师日月道人,与师叔闻月一同前来相助,来时全须全尾,如今却生死不明,不仅于苏门山,天虞山这边也很难交代。
且他会被掳走,据说是为了夺回朱雀上神的尸身。
朱雀……
她想到那具尸身就莫名一阵烦躁,明明应当算是她的师祖,也曾是令天下敬畏的上神,明明一直想将其夺回,可再得知终于如愿时,她却并不觉得如何欣喜。
她去了上清阁顶层数回,长潋在那具尸身上落了护持,她不能随意靠近,远远看着,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天之四灵,注定了要为苍生挫骨扬灰的存在,是不得已,还是心中夙愿?
她不知,也无从得知了。
仅仅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
她对长生之血并无兴趣,比起找到这个不知所谓的“上古秘宝”,她更想早日找到陆君陈的下落。
写完最后一封信,又看了一会儿山下的琐事,不觉已是深夜。
她这几日都不曾早睡过,慢慢也就习惯了,可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这屋里如今不止她一个,猛然抬眼,却见之前说要留在这看着她的魔尊大人这会儿已经趴在了案头上,枕着胳膊,脑袋歪靠着臂弯,流墨般的长发顺着桌沿滑下,被长明灯笼上一层温润的浅光。
她无语地摇了摇头。
还说不想去歇着呢,这不睡得挺香?
她扫了他一眼,瞧见他一身单薄的中衣,肩上的袍子也没有好好穿,堪堪披着,睡梦里稍稍一动,便从肩上滑下去了。
她立即倾身过去,隔着矮案眼疾手快一把捞了回来,轻轻松了口气。
重黎睡得很安稳,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她此时低下头,恰好能瞧见他的侧颜,他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合上眼,睫毛比姑娘家还长,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忽地有种岁月柔长的安静。
她不由得呼吸一滞,抓着外袍的手也收紧了,有些挪不开眼。
想起他方才莫名其妙的话,她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了。
只是想看着。
不说话也成。
她从未觉得,仅仅是这样看着一个人,心头便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化开了,漫过四肢百骸,掀起一阵窝心的暖。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将袍子盖回了他身上,点了一只炉子,搁在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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