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锁天塔,若是长潋和司幽没有赶到,她可还能活?
他是恨她,也想过杀了她,却不是在这等猝不及防的状况下。
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带走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堂堂正正,而他竟然心生犹豫……
长潋质问于他的那一刻,从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仅仅只有一个。
曾凭一人之力支撑起广袤四海的人,竟然已经脆弱到只是稍不留神,便会死的地步了吗?
相柳这回伤得不轻,却还不忘笑话他此刻的反应,它在世间千万年之久,百态人间,离合悲欢,什么没有见识过,真要说来,尚有一词。
自作自受。
重黎看着手腕上已经化为墨镯的无愧,突然一阵心烦,回头就瞪:“伤成这幅德行还堵不上你的嘴,怎么没笑死你呢!”
相柳蜷起尾巴,好笑地看着他:“你这小子,本座被关在这座塔里好些年,日子都过得如此无趣,笑话一下你怎么了?”
重黎冷哼一声:“说得好像我如何压榨你了似的。”
他手腕一转,摸出一只杯盏,挽起袖子将伤口再度撕开,挤了一杯血,搁在它眼皮子底下。
“喝吧,这塔还等着你补上。”
望着杯中鲜红的血液,相柳俯身轻嗅,眯起了眼:“给得这么痛快,你好像从来不担心本座借你的血破塔而出啊……”
重黎斜了它一眼,不以为意:“这世间变成什么样,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你有能耐就出去,闹个地覆天翻,我不拦着,不过待那些满嘴天下苍生的仙门中人与你斗得两败俱伤,我收拾个烂摊子罢了。”
闻言,相柳嗤笑。
“臭小子,心眼儿倒是不少……罢了,这些年要不是靠你的龙血,本座多半扛不住帝俊留下的灼魂印,替你看住这些个蝼蚁之辈,倒也不费事。”
蛇尾卷起杯盏,一饮而尽。
“不过本座倒是有些好奇,你一个魔尊,费那劲儿捉来这许多四处作乱的妖魔鬼魅,有什么好处?仙门中人人间数千年,应当沾光太平不少吧?”
重黎神色淡淡:“不知道。”
它狐疑:“……不知?”
他不露声色地握紧了腕上的无愧,隐约叹了口气:“起初只是觉得不大顺眼,回过神,都打得半死不活了,不抓回来,就地埋尸吗?”
相柳无言以对。
“那颗脑袋,安不回去了吧?”重黎望着瓦砾间那颗蒙灰的蛇首。
相柳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它到底是上古仙灵,皮肉愈合自是非比寻常,这会儿血肉已经开始长合,只是新肉还嫩得很,禁不住什么折腾。
它默默将断头的那截身子往后一收,眼中透出鄙薄之色:“死不了,这笔账,本座来日清算,拿着泰逢的那小子,也是昆仑弟子,你报上他的名来,本座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说着,猛一甩尾,将一只意图悄悄逃出去的虎妖从墙边抽下了楼,利索狠辣,目露凶光。
重黎亦随手捏住了一厉鬼咽喉,将其提了回来,平静地瞥了它一眼,斩钉截铁地答复。
“那种人,本尊不认得。”
说罢,便提溜着挣扎不休的厉鬼,离去了。
身后传来相柳冰冷的讥笑,数道蛇皮将那窟窿层层填上,黑暗再度笼罩了整座锁天塔,幽光泠泠的蛇瞳缓缓合上,如冥夜降临,归于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