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到了这份儿上,来人却也并未反驳,只是抬起素白的手,轻轻摘素了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双眼,波光流转,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正是那将端庄与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身上完美融合起来,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人,她是这宫里位份不高,却独得盛宠的月嫔。她死过一次,再活过来,也不过是一尊行尸走肉,死之前,她的名字,叫岳青芜。她有夫,有子,是从前镇西侯府的二奶奶,如今靖北侯的前夫人,靖北侯世子的生母。
“静娴,别来无恙?”
静娴,是贤妃的闺名。可这个名字从岳青芜嘴里吐出,显然让贤妃极受刺激,她的脸有一瞬的扭曲,“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唤本宫的名字?这些年,你一直躲着我,若非必要,从不相见,难道不是因为你心虚,你愧疚,不是因为你不敢见本宫么?如今,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喊出这个名字?本宫本该已去世二十余载,坟上草都该枯了又绿二十余回的嫂子,本宫从前亲如姐妹的闺中密友?还是那不知廉耻,以有夫之妇的身份勾引圣上,最后抛妻弃子,成了这宫里独得圣宠的月嫔娘娘?”
“静娴!”这一声,出自靖北侯,怒而怨,含着警告。
“静娴。”这一声,出自岳青芜,很平静,没有半分情绪的起伏,一如她此时看着她,目光也是没有半分的闪烁,“你知道的,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而你,就是因为你口中,你愿意相信的这个真相,恨了我二十年。我们是亲人,静娴……你何苦?”
“亲人?”贤妃嘲讽地冷笑出声,“是啊!本宫本以为至少还是亲人,可是,本宫没有料到,本宫的亲兄长,竟会起了谋逆的心思,要夺自己亲外甥的皇位。”
“本侯又何尝想到,本侯的亲妹妹,却会挟持了自己身怀六甲的侄儿媳妇,来要挟我?”靖北侯同样是冷冰冰地还以颜色。
“够了,你们!”一声喝令,突然自帐幔之后传来,在场的耿家人,却俱是面色一变。当中,以靖北侯喝贤妃兄妹二人为最。
帐幔被两个宫女无声无息地撩起,两道都已是略显老态的身影被搀扶了出来,一个是太后,另一个,却是本该一无所知,此时该安睡于府中的耿老夫人。
“母亲,你怎会在此?”朝着太后行了个礼,靖北侯与贤妃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兰溪却是目光暗闪,偷瞥了一眼太后。心想道,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是哀家特意请了老夫人进宫来的。你们兄妹之间的家事,还有二十多年前的那笔糊涂账,终究是该算算清楚。”太后却是应得极是爽快。
不管旁人如何想,兰溪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