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感动(1 / 2)

 只是此刻食铺不断有食客进出,夏君妍忙着算账,没空去与陈夫子说话。【】陈夫子倒也一直坐在那里,有人过来拼桌,他也不恼。

一直忙过了未时,食铺这才歇了口气。钱贵搭着巾子,捡了个板凳坐在门口处,咕噜噜喝着凉茶解暑,眼睛却瞧着铺子最里端的那张桌子。招了手,唤来长生低声道:“那老先生在干啥呢,还不走?”

长生摇摇头:“不知道啊。”

经过几次事,钱贵也警觉了。轻轻走到夏君妍身边:“掌柜的,您看这……该不会又是谁找来挑事的吧?”

夏君妍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这般草木皆兵,吩咐挂上暂时小憩的木牌,自己便朝陈夫子那桌走去。

陈夫子在店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刚来的时候满心想知道那澄心堂纸的来历,而现在他更想了解这位夏小掌柜。瞧她年纪小小,可单从这食铺的经营手段来看,却是十足的老道大气。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们才会统一裁衣,而也是方便主人家辨认,不用知道你是谁,单看衣裳便晓得是领的几等的例,是哪院来的。可这小小的食铺也是这样做,陈夫子很快便想到这儿的伙计会向各府送菜,时间久了,只需看到这身衣裳,便知道是夏记食铺的人,自然也就与旁的食铺酒楼区别开了。门前的水缸,更是让之小利,从而吸引更多的人来。

“老先生吃的可好?”

一个脆生生的笑声传来,陈夫子瞧着那秀丽的小姑娘正站在自己跟前,和善道:“这些小菜味儿不错,都是掌柜做的?”

夏君妍笑道:“是啊。我瞧着先生有些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小店。若先生觉得味儿不错,不如下次点小店的几道特色菜吧。”

陈夫子道:“好说好说。”顿了顿,从怀中将信拿出。

夏君妍眼尖,一眼辨认出那是早上自己送到陈府的那一封,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了,脸上带着一丝惊讶:“您……您是陈夫子?”

陈夫子摆手笑道:“夏小掌柜莫要紧张,老夫来与其他食客无二,都是来吃饭的。”

夏君妍自然不敢怠慢他,立刻将陈夫子请到后院的会客厅堂。陈夫子倒也不推辞,饶有兴致的参观起来。后院与前面一样,都透着一股整洁的劲儿。夏君妍对小玉和姜小莲介绍道:“这位是陈夫子。”

小玉因每月都要往书院送东西,自然是认得的,立刻行了礼。难得的事陈夫子竟也知道她,“这小丫头看着眼熟,你哥哥可是在老夫那儿念书?”

小玉心头一喜,立刻点头道:“我哥哥就是安于义。”

陈夫子果然是知道这个学生的,便道:“你哥哥很用功。”

小玉顿时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意,那模样看起来比夸她还要高兴。又因想到眼前的是书院的山长,又连忙低下头,生怕因自己的不礼貌让山长生气了。

陈夫子为人随和,又与小玉说了些她哥哥在书院里的小事,突然想起方才在前面看到的那小男娃和她在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便问了起来。

小玉道:“那是我弟弟长生,今年已六岁了,我娘说让他跟着阿夏多学几个字后在送到村里的秀才先生那开蒙。”

谁料长生正听着这半截话走了进来,当即就道:“我才不要去那酸秀才家里呢,他贪得厉害。大河哥被送去连三十个字都不会写呢,大河哥的娘就给那秀才送了三袋子粮食并五斤肉去了。”

小玉听他口无遮拦,杀鸡抹脖的使眼色,又对陈夫子歉意的笑道:“我弟弟年纪小,还不太懂事呢,山长莫要与他计较。”

啊!!长生一惊,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好在夏君妍将茶端来了,长生连忙低着头走到后面,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站着,不敢再说一句话。

陈夫子却道:“小孩儿才是最不爱说假话的。”朝着长生招了招手,“娃娃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长生紧张的仰头望着姐姐,见姐姐都没办法替她解围又立刻看向夏君妍,夏君妍也是刚走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回以他一个十分莫名的神情。

陈夫子瞧这三个小鬼的眉眼官司,也不戳破。长生心一横,闭着眼走去,噼里啪啦道:“我叫长生。山长,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村的那个秀才的确很坏,我没有说谎话,山长可以去问问大河哥和他娘就知道了。”

陈夫子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气温和的说道:“读书人就还是要明是非,知善恶。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这书不读也罢。你们都坐吧,我本来是客,倒是让主人家站着了。”

夏君妍拿不准陈夫子的来意。她写那封信时,心里是带着气的,用子贡问孔子的那两句话来提醒陈夫人不要被流言所蒙蔽。结果陈夫人没来,竟然惊动了陈夫子。而他来这半天,也不提信的事,转而与长生说起话来。

“小娃娃不愿去那秀才家,可找着先生帮你开蒙了吗?”

长生的小眼神不住往夏君妍那里瞟,小心翼翼道:“我们掌柜的也会读书写字。”

书应该会几本,但写字就算了。陈夫子至今心里还在滴血,那可是澄心堂纸啊,就这么被夏小掌柜给糟蹋了。

夏君妍立刻道:“我那都是些乡下把式,长生若要规规矩矩的念书,还要去寻个德高望重的先生才是。”

这是变相承认了那秀才的确是个坏的。这世上普通百姓对读书人有着天然的敬畏,更何况是没甚见识的妇孺。陈夫子却发现在夏君妍这里,读书人并没有得到多少优待。就比如今天他来这里吃饭,虽并未报出名号,但他这一身衣着打扮也能看出是何来历。若是寻常店家,不说请入雅间,也会单独一桌。而今天有汉子前来与他拼桌,夏君妍也并未阻止,更有店内的伙计示意他可以在里坐一坐。

这是自持自己有几分学问,于是轻视其他读书人吗?陈夫子想了会儿,心中不由一笑,他怎么又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便道:“你们掌柜的的确是个有学问的,教你识字不成问题。只是做学问不仅要会认字,也得会写。先前我瞧着你拿那木板炭笔来写字,虽是图了轻省,但终归不是正道。”

夏君妍脸上一红,小声嘀咕道:“我也有在练字。”

陈夫子正色道:“须得苦练才好。”

夏君妍听着干脆耍起无赖:“苦练也得要有先生教啊,这镇上又没有教女子的先生。”

到底是年轻人,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啊。陈夫子缕了缕胡须,有些明知故问:“夏小掌柜这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夏君妍光棍到底,很果断的点头:“我与夫人相交,夫人喜欢我做的菜,便多与我说了几句。也不知是被谁听了去,竟编排出那样难听的话来。圣人曾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定是一起子小人见不的别人好,存了心想捣乱,才散布流言。”

陈夫子觉得这位夏小掌柜的论语读的很好啊。普通女子念书也都是读些女则之类,而她张嘴便能说出圣人言语。除非自家夫人单独替她设一堂书法课,否则她的确是不需要再来女学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