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将买到的面放了回去,还有几个已经开始嚷着要退钱了。【】钱贵朝着众人拱了拱手,示意大家静一静,大步走到那人面前,客气道:“这位客官瞧着眼生的很,不知怎么称呼?”
“咋?你们这是想要威胁我?”中年男子一脸不耐,不断提高的声音要掌柜出来。
铺子本就不大,前厅后院连在一起,夏君妍早就听到了。只是看见钱贵走了过去,她便侧身藏在帘布后,心里想着这是哪路大神。
“瞧您这话说的。”钱贵笑道,“您说这面不干净,小的得问清了您的姓甚名谁才能向掌柜的回话。”说着,随手端起了一碗面,“咱们这铺子也开张有了十来天了,这里所有的面,除了您手里的那一碗颜色可都是正常的。”
“按你的意思,我是故意来找茬的?”那中年男子气的直拍桌子,“各位街坊领居,这大清早的我犯得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你们卖的是面,又不是人参鹿茸!这一碗面才五文钱,爷爷我就算是再穷,也不至于贪了你五文钱去,就担心你这黑心的店家,为了将面卖掉,天知道你们加了什么东西才让面变成绿色的!你要是不跟我解释了清楚了,今儿我还就不走了!诸位街坊,你们以前见过绿色的面吗?而且这面吃在口里还有些泛苦,一时半会儿吃了可能没问题,天长日久呢,到时候谁说得清啊!”
“好像是有点苦啊……”
人群里顿时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面一开始就有些苦味,夏掌柜说夏天吃点苦的对身体好,跟苦瓜差不的。”
“你傻啊!那苦瓜天生就是苦的,你有见过面是苦的吗,这面里又没加苦瓜。我倒是知道以前那些放久的面饼子吃到嘴里一股子霉味,跟这一样的。”
“他也就是冲着夏掌柜那大姑娘来的,夏掌柜往这儿一站,啧啧,在苦心里也甜啊……”
这话一说,不少汉子猥琐的笑了起来,还真有不少人就是为了看大姑娘来买面的。就算夏君妍再泼辣,但到底是个大姑娘出来做买卖,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少见的。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突然又有一个角落里的人喊了起来:“我这碗的颜色也不正常!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买卖的,吃的东西能这么随随便便的糊弄大家吗?”
又有一人嚷道:“这夏掌柜门口的米酒都是兑了水的,谁知道她这面兑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去!”
人都有着从众效应,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了问题,原本中立的人顿时哗然,纷纷跟着嚷了起来。那中年男子显然成为了领头的。
“夏掌柜哪去了?怕是看着出事了不敢出来怕了吧!”中年男子心中颇为得意,不过小施伎俩,就弄得夏君妍下不得的台面了。到底只是一介女流之类,就算手艺再好,见到这样的阵仗也怕是吓破了胆,更何况清早出来的都是汉子,她要敢是往这里一站,不管说什么,名声也差不多毁干净了。所以她只能躲着不出来,但掌柜不出面,仅凭一个混混伙计,又如何说得出令人信服的话呢。更何况这伙计本身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物。
中年男子见时机差不多了,瞧瞧对另一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汉子会意,一把推开了身前的人群,冲到钱贵跟前惊讶的嚷道:“你不是那个赌坊的伙计吗?!当初我弟弟就是晚还了一天银钱,就被你一顿好打啊!!”
话音刚落,原本围着钱贵的人顿时往后退了些,再看他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
接二连三的出现状况,钱贵已经知道这群人来者不善。在他们高声议论的时候,已经将那几个出头之人的模样暗暗记下心下。一共来了三个人,都是三十上下的汉子,而且都是生脸。
“夏姑娘一介女流开铺子也不容易,但咱们吃面得讲究个放心。要是夏掌柜出来,给大家解释清楚了,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这碗面,她夏掌柜敢自己吃吗?”中年汉子步步紧逼,眼神不断往帘布那里扫,这么大的动静,他不信夏君妍没听到。——肯定是吓得不敢出来了吧!
钱贵等这群人一唱一和说热闹了,将面端起来闻了闻,笑道:“这位客官说的到是挺热闹,但这碗面根本就不是我们铺子里的!好一个恶毒之人,见着我们夏掌柜铺子生意红火,便来捣乱!这面的颜色明显就是你自己后来偷偷将染布的颜料加了进去!”
那中年男子有恃无恐:“真是可笑,你说这面是我所为,证据呢?大家都开始看着这铺子里所有的面都是从你们后厨端出来的!”
“所有的面都是一样的做法”钱贵道,“一个面团和出来的,一把刀切出来的,若是面条有问题,应该就是所有的面都有问题,为何只独独你和那人的两碗不同。我看你就是来故意找茬的!且门口酒缸中的米酒,在整个云安镇上,你们见谁家酒楼将酒摆在门口让大家随意喝又分文不取的?我们掌柜知道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渴了累了,只要路过咱们食铺的就能喝上一口解解暑气,你家解暑气是用白酒来解的吗?!咱们食铺也不是凭白冒出来的,置办铺子之前一直在东街摆摊,不少人也都是老主顾了,试问你们吃了面后又何不妥?若是大家还不放心,不如咱们请白大夫来给各位把把脉?”
“哼,不愧是赌坊的小子,果然牙尖嘴利!”中年男子道,“这世上就没有绿色的面!醉仙楼聚福楼的大厨难道不比你们掌柜有见识?天知道你们兑了什么进去?现在吃着是没事,以后呢?如果今天你们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我还不走了!”说完,便坐了回去。
夏君妍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这群人的真实目的是冲着冷淘秘方来的。就算她解释了那碗面不是她这里的问题,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了人心里。原本绿色的面就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不说清楚来龙去脉,肯定会对以后的生意大受打击。人的感受总是十分玄乎,多次暗示自己肚子疼,说不定晚上还真就肚子疼了。可谁知道肚子疼到底是因为吃面,还是吃了其他的东西造成的呢。
这些人不是简单来找茬的。首先,他们要逼着她大众说清楚槐叶冷淘的做法,毕竟她这铺子就是靠着这道面吸引的众多食客;其次,他们开始攻击铺子的伙计,伙计出身不干净,说明掌柜识人不明。无论是食物,还是开铺子的人都出了问题,这个铺子基本上就只能等着关门了。
这心思可真是歹毒至极啊!
如此老练的手法,每一次造势都造的恰到好处,倒是让夏君妍十分好奇这群人背后的主谋了。
钱贵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一群无赖,虽说这面是捕头大人和的,但如果当面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让人想入非非。钱贵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话要是说不得好,反而让自家掌柜本就不太好的名声雪上加霜。而周围的食客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毕竟大家都知道,想要解释清楚,现在只有夏掌柜自己出面了。一介女流之辈如何面对这种场面,想想都让人觉得新鲜。虽有中立派,但见大家都沉默了,也不好强出头。免得自己出头,惹的一身骚。
“怎么,夏掌柜不敢出来了吗?”中年男子洋洋得意,“就算你是赌坊的伙计,我也不怕你!你以前打人,我不信你现在还敢打人!”
“怎么这么多人围着?”突然帘子被掀了起来,夏君妍一脸不知发生何事的模样,“钱贵,你怎么还干站着不招呼客人?”
“哟,夏掌柜可算出来了,你这面……”中年男子正要说话,夏君妍连正眼都没看他,直接拎了一个食盒出来,对钱贵道:“昨天衙门订了五碗面,我现在送过去,你好好看店!”又对着围观的众人笑道,“真是对不住,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昨天官爷们过来点名的要小店的鸡丝凉面,您看,是不是让个道,不然误了时辰,衙门的官爷怪罪下来可不得了了。”
衙门竟然订了夏掌柜的面?!
这话一出,本就议论纷纷的的铺子越发热闹了!中年男子和那两个同伴明显变了脸色——这女人什么时候和衙门攀上了关系?
“夏掌柜这就想走吗?”中年男子咬牙,已经闹到这一地步了,只要逼着她将秘方说出来,他们来这一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本来也不是单纯来找茬的。
见夏君妍依旧不理会,直接掀了椅子,嚷道:“夏家食铺的面要吃死人啦!!!你掌柜的自持有衙门撑腰就要毒死我们小老百姓了吗?!!”
这汉子无赖难缠的嘴脸让街头混混出身的钱贵都自叹不如!
夏君妍已经拎着食盒走出了门口,听得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回道:“钱贵,既然这位客官心情不好想要砸了我的铺子,便让他砸吧。”又对着众食客道,“其实这绿色的面要做出来也不难,各位若是有兴趣,等我将这食盒给衙门送去之后,自会回来告诉诸位。”又嘱咐长生,“抓把银子,去将镇上和安堂,祥云堂的两位老大夫都请来,既然这位客官说咱们这面要吃死人了,怎么着也得让大夫们过来看看。”说罢,拎着食盒慢悠悠的走了。
有好事之徒对衙门订面之事也颇为好奇,便不远不近的跟了过去。
中年男子听到衙门和大夫本有些紧张,不过转念一想,只要逼着她说出了秘方,就算被衙门认为他是来找茬也无关紧要,不过是训斥几句。但夏君妍的铺子可就全毁了,这买卖,划算!
“怎么样,那面真的是送到衙门去的吗?”食客们见之前跟去的人回来来,纷纷围上寻问。
“真真的!”那人脸色通红,这来回一跑累的他不断喘着气,“我亲眼看见那衙门的莫捕头出来接的食盒。吴头他们也出来了,还和夏君妍聊了几句,说什么昨天的小菜不错,以后还会来照顾夏掌柜的生意。让夏掌柜将昨天上的酒在准备几坛子,那酒味道不错。”
“看来这夏掌柜和衙门还真是有些来往。”众人叹道。
“哼!仗势欺人罢了!”中年男子冷笑,“夏掌柜就是仗着自己有衙门撑腰才敢如此糊弄咱们,今儿我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给大家闹个明白!”
他这一副正义斗士的嘴脸,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道:“衙门里的吴头一直都是咱们镇上的,大家都熟,而县令老爷和莫捕头刚到咱们县上没几天,除了那些老爷们,谁也没见过几次。夏掌柜此前一直住在双河村,她要如何与衙门攀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