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凉水镇，之后的路走得就顺畅多了，这一趟算是无惊无险，在某个黄昏，他们都已经可以遥遥看到郢都的城墙了。</p>
在城外歇息一晚，明天大概午后便能来到郢都城中。</p>
夜晚降临，一堆堆篝火生起。</p>
两个修行者围坐在一起。</p>
蒋虎和顾泯坐在另外一堆篝火前。</p>
两人说了些修行上的事情，不过都是顾泯说，蒋虎问。</p>
到了这会儿，蒋虎鼓起勇气道：“公子，这么些日子了，老蒋也没敢问公子名讳和师门，现在就要分开了，说不定一辈子都再难见面了，这会儿老蒋还是想问问公子的名讳。”</p>
顾泯看向他，打趣道：“是想着以后落难了好提我的名字？”</p>
本来只是打趣的言语，但蒋虎这个时候却异常认真摇头道：“公子莫要看扁了老蒋，老蒋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反倒是公子若是有事情，我老蒋万死不辞！”</p>
顾泯摇摇头，“说起来也没什么，你受了欺负，的确是应当报我名字的，这座大楚的百姓，受了欺负，其实都该提我的名字。”</p>
蒋虎有些恍惚，不太清楚顾泯说得意思。</p>
顾泯笑道：“我姓顾，单名一个泯字。”</p>
蒋虎下意识夸赞道：“顾泯？好名字，公子这名字，果然是不同凡响……”</p>
戛然而止。</p>
蒋虎一头冷汗，他硬着头皮问道：“公子这是哪个顾，哪个泯？”</p>
顾泯笑眯眯道：“就是你想的那个顾泯。”</p>
蒋虎脸色煞白，如遭雷击，如坠冰窟！</p>
看着眼前年轻人这一张容貌好看得不像话的样子，他再傻，都能想到眼前的人的身份了。</p>
他当即便要跪下，给眼前的年轻人叩头。</p>
“不要跪。”</p>
顾泯一手托起蒋虎，随口道：“我大楚治下，无数黎民百姓，全部都是朕的子民，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应当的，传你修行道法，也不外乎这般，这是朕该做的事情，你感激什么，用得着你感激？”</p>
蒋虎听着这番话，这个木讷汉子实在是脑子里一片浆糊，只能喃喃道：“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p>
顾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算是什么大事，你要记住一辈子也成，不过千万别拿朕传你的道法去欺负别的大楚百姓，不然被朕知晓，诛你九族！”</p>
说完这句话，眼见蒋虎还没回过神来，顾泯也不再理会他，只是这边，很快曾灵雁和另外一个女子，便都走了过来。</p>
顾泯看着这两个女子，不言不语。</p>
那个被称作柳姐姐的女子有些害羞，躲在曾灵雁身后，但是递出了一张画。</p>
“那个……柳姐姐画完了，多画了一张，算是送你的，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们在画你，也不吭声，喏，这东西给你了，就当是……反正给你了。”</p>
少女想了片刻，也想不出来什么东西来，但还是把画递给顾泯了。</p>
顾泯接过来，看了一眼画像，这画像还算是惟妙惟肖，只是这个柳姐姐肯定不是什么丹青大家，只有些形似，却无太多神韵，要不是顾泯本来就生得好看，这张画，八成就没有什么值得看的。</p>
“画不错，我收下了。”</p>
顾泯摆摆手，笑道：“不过要是有机会，过个三五十年，等你这位柳姐姐真登堂入室，成了大家，再来帮我画一张更好看的。”</p>
曾灵雁翻了个白眼，“还三五十年，指不定你老成了什么样子？到时候看着画像，只怕又要觉得难看。”</p>
顾泯懒得和她吵架，</p>
沉默不言。</p>
曾灵雁忽然说道：“你是不是郢都人？我家也在郢都，到时候你可以来我家作客，好让我娘也看看，我可不是胡编出来一个人来的。”</p>
“我怕你家太小，毕竟我每次出门，不知道要带多少家奴，你家怕是装不下。”</p>
“呦呦呦，你还是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公子？”</p>
曾灵雁很明显不相信。</p>
顾泯学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又笑道：“不如你告诉我你家在什么地方，要是有空，我请你去我家里作客？顺便再给你柳姐姐找个真正说得上丹青大家的画师当老师？”</p>
曾灵雁原本想要再说几句话来反驳顾泯，但看到了自己柳姐姐渴望的眼神，就换了说法，轻声道：“我家在上宁街福彩巷子里，头一家就是，你可不许耍赖，不请我去作客可以，但要给柳姐姐找个好老师啊！”</p>
作为一起长起来的小姐妹，她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柳姐姐爱画如命，这辈子都只会想着画画这桩事情。</p>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但看着这对小姐妹这么认真，顾泯也就当真点了头。</p>
“一言为定。”</p>
……</p>
……</p>
天亮之后，一行商队进入郢都，顾泯和另外几人到了此处，便算是完成任务了，他们要去领剩下的酬金，顾泯却是就这么朝着远处走去，许多年不回郢都，他最思念的，还是这里的鱼脍。</p>
找到一家老字号，顾泯抢了最后一张空桌子，发现桌子旁蹲着一条肥硕的橘猫，顾泯忍不住伸手逗了逗这家伙。</p>
如今的鱼脍，又变成了当年的鱼脍，在大楚重视起来鱼脍之后，专门开辟驿路，让从海边捞起的鲜鱼到达郢都的时间大大缩短，甚至听说郢都里的达官贵族只要出得起钱，还能够请动那些修行者出手，亲自送鱼。</p>
最离谱的是，鲜鱼捕捞起来到送到郢都，那条鱼甚至都能是活的。</p>
不过价钱不菲。</p>
一般人没这个口服。</p>
顾泯要的鱼脍很快端上来，看着眼前的鱼脍，顾泯满是笑意。</p>
虽然物是人非，但还是在某些东西上，仍旧一如既往。</p>
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缓缓咀嚼。</p>
真是这个味道。</p>
顾泯看着门外长街上的行人，感慨万千。</p>
很多年前，还是个孩子的他，每次和父皇一起出门吃鱼脍，都只能在夜深人静的事情。</p>
如今鱼脍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