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应的气运柱子快要消散之前,如今已经在柳叶关外待了许久的梁照,正好也转过身来,不再去看。
在他身侧,才赶赴此地的知禅和尚看着手中的那颗舍利子,才开口说道:“他给人的震撼已经太多了,却依旧在震撼别人,以往一直觉得,或许他即便走在前面,也是有可能追上的,但如今我已经觉得,我再如何,都无法追上他了。”
同样都是年轻人,同样都是天才,理应有一种不愿意低头的想法,可是在顾泯做出那些事情之后,像是知禅这般骄傲的人,已经低头了。
“江潮不明白这个道理,觉得萤火能与皓月争辉,所以他活得很累,好在最后也死了。”
知禅说这番话,让梁照有些不舒服。
他才是最接近顾泯的那个人。
“同样都是一国国运,大祁的国运,没在你身上?”
知禅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毕竟如今的梁照,即便再如何,也该是一座王朝的君主才是。
梁照毫不掩饰的说道:“大祁国运,不在朕身上。”
事到如今,其实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当然并非是最开始便知道的。
有一件东西,承载着大祁国运,但是后来,被他送出去了。
等到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其实自己已经陷入了万丈深渊,整座王朝都抛弃了他,他即便再想去拿回那东西,也没有了意义和能力。
其实让他做出如今选择的,还是缘由那一桩事情。
知禅问道:“我听说你把前线的所有大军都调回来了,大祁真的不要了?”
梁照说道:“如今大应南下只怕也没这么容易,毕竟自己都难保。”
知禅说道:“可也不必如此,你当真要让顾泯把你当成绝对的仇人?”
梁照轻声道:“其实早就是了。”
然后这位大祁王朝的君主,年轻的皇帝看着远处的柳叶关,轻声感慨道:“有些时候,当你发现自己一直都是棋子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癫狂。”
……
……
宁启帝和赤发启程离开郢都,但在这之前,宁启帝做了一件事情。
赤发有些不解。
郢都城内,只有一条河,这条河途径大半个南楚,说得上是真正的贯通南北,而在离开之前,宁启帝把一头老龟,丢在了河里。
赤发有些意外,他知道这头老龟是之前陛下向梁照索取的,据说是大祁先祖偶然得知,已经活了千年,宁启帝说要龟甲做药引,便要来了此物,但谁都没想到,这头老龟伴随着宁启帝过了这么些年,的确还活着,而且不仅仅是活着,如今宁启帝还亲自将其丢在了这条河里。
“陛下此举是何意?”
赤发很不明白,但明白一点,凡是宁启帝做的事情,都有深意,不可不认真的揣摩。
当然有些事情揣摩不出,便只能相问。
这自然也要看他眼前的陛下愿不愿意回答。
宁启帝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是个不太新鲜的故事。”
许多年前,大宁分崩离析,天下大乱,世上诸国林立,百姓苦不堪言,后来总算出了两位了不起的人物,一位统一了北方,从此有了半座天下,一位占据南方,也是半座天下。
两座王朝以帝陵为界,对峙南北。
既有王朝,便有国祚,大祁兴盛于南方,却志在北方,于是当时的大祁皇帝,寻遍世间,找到一头有玄武血脉的老龟,将其供养于皇城。
之后便是如同大应太后一般,请人以秘法将大祁国运,封存于此龟身上,此龟原本已经活了数百年,垂垂老矣,有了大祁国运,竟然又容光焕发,重新获得青春,再活如此多年。
后来历代有宫人豢养此龟,到了大祁先帝逝去,宁启帝便动了法子,让梁照将这东西交给了他。
当时的梁照,还不知晓,这东西拿出去的,是大祁的国运。
赤发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感慨,“陛下当初说帮他,让对方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宁启帝微笑道:“无识人之明,便做不得好皇帝,他看不懂朕,自然便要被朕算计,最可悲的是,他其实尝试过去看懂朕,不过还是没能成功。”
赤发扯了扯嘴角,心想世上好像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看懂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的。
“那个时候的陛下,要走大应的气运,便是已经想着要为顾泯拿这座天下了吗?”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赤发好像已经明白了自己一直跟随的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了。
宁启帝沉默了一会儿。
赤发想起当初,也是说道:“臣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其实便觉得有些不同和不凡,想来陛下慧眼如炬,更是比臣更早一些便看出了顾泯的不凡。”
宁启帝淡然道:“那个孩子当初为了救他,舍弃了自己,朕其实最开始,只是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