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似乎是看透了梁照的想法,挑眉道:“你要是真杀了他,那就杀了,陛下对此,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梁照皱起眉头,倒也没有过多的在这方面多说,只是指了指前面的那片宅子,“麻烦你帮我把里面那个人杀了。”
大祁皇帝有六个皇子,除去被关到宗人府里的那位淳皇子和已经放弃去杀的豫皇子之外,还有一位皇子,之前在咸商城里,不知道沾染了某种疾病,已然暴毙了。
剩下的三位皇子,便各自和修行宗门都有些联系。
朱厌挑眉道:“就杀一个,就这么简单?”
杀一个皇子和杀十个皇子,对于朱厌来说,都一样。
梁照想了想,然后说道:“一个就行了,或许有人正在看着我们?”
朱厌不耐烦的说道:“这座城里,还有谁能够拦我?”
“我。”
一道醇厚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悬剑带酒的太宰顾白和依然白发苍苍的太傅大人,并肩站在长街一头。
这两位,或许代表着天下读书人。
说话的人是太宰顾白。
他不仅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个剑修,更是一个金阙境的剑仙。
虽然境界有可能不如朱厌,但是顾白如果出现在这里,便不会畏惧什么。
朱厌眯起眼,看着那个太宰,啧啧道:“金阙剑仙?老子这辈子,也曾杀过几个,你怎么敢在老子面前说话?”
顾白不说话,只是喝了口酒。
天底下的剑修,从帝陵分开,分为南北两脉,在南边,他顾白虽然不是最强的那个人,但是不管怎么看,依然是排的上号的剑仙。
既然是剑仙,他何来畏惧一个从未面对过的敌手。
太傅大人走出一步,看向梁照说道:“崇文楼不是要插足,只是我这把老骨头,想要最后和你聊一聊。”
太傅大人补充道:“希望在聊的时候,这咸商城没有人会死。”
梁照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朱厌,朱厌扭了扭脖子,微笑道:“老子还真是很久没杀过人,尤其是杀剑仙了!”
当年在宁启帝麾下,朱厌曾有过一人单挑两位当世出名剑仙,斩杀一人重伤一人的战绩,在宁启帝的诸多臣僚中,朱厌算是最为嗜杀的那一个。
不过在帝陵数百年,朱厌还真没什么机会。
而如今,真要杀人,朱厌只会觉得兴奋。
他身形一顿,掠向远处,顾白看了一眼太傅大人,后者微微点头,顾白就此化作剑光离去。
太傅大人站在长街那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照走过来,和太傅大人并肩而立。
至少差了两百岁,中间更是不知道差了多少代的两人,并肩而行。
之前是梁照几次见太傅大人,都未能如愿,即便见了几次,也都算是不欢而散。
而如今,却是太傅大人主动要求要来见梁照,这局势都有些变化了。
走了两步,太傅大人开始说话,“没想到你对皇位的渴望如此坚定,也没有想到你有如此决绝。”
这就是开头,简单而直接,但又有些感叹。
梁照对于这位太傅大人,说不上有太多恶感,但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感。
一时之间,梁照没有说话。
“当初先帝登基之前,和老夫倒是有过一段谈话,当时先帝也是很直接,未来大祁要变成什么样,他一言告之,那会儿那些设想,在旁人看来,或许也是胡言乱语,不过先帝登基之后,倒是都做到了。”
太傅大人有些缅怀。
“要是先帝还在,或许这就要准备北伐了。”
大祁皇帝的设想里,虽然对于他这一朝能否一统世间表示疑惑,而且他也在想着身后的事情,但在太傅看来,大祁皇帝或许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要改变想法,早晚北伐,那是肯定的事情。
当然,那个时候的大祁国力肯定还不够强,打起来不会那么有把握。
不过太傅大人还是看错了。
因为一统虽然是大祁皇帝此生最大目标,但他还是有很多别的想法。
梁照说道:“说得如此之多,也还是死了。”
太傅大人微笑道:“能否告诉老夫,当初先帝最后去见你,说了些什么?”
大祁皇帝最后的光景,从北往南,跨越不止千里,最后没来咸商城为身后之事一锤定音,反倒是去找了梁照。
这就足以说明一些事情。
梁照看了太傅大人一眼,平静的说道:“我其实不知道太傅大人你如今的想法。”
之前他几次想要太傅大人帮忙,但都被拒绝,如今这位太傅大人忽然又出现在这里,对于梁照来说,不管他是来锦上添花还是继续来说他的那些道理,都没有什么影响。
他梁照心志坚定,不会被外人说动。
“其实当初你入咸商城,老夫就知道你是先帝挑选的那个人,可是你要做皇帝,仍旧那么多阻拦,而且一不注意就要让这座王朝分崩离析,老夫做缝补匠,是为了南陵的百姓,如今你已经走到了如今这地步,想来已经下定决心了,老夫来,其实也就是为了说几句话。”
太傅大人说道:“今日之事,你杀诸位皇子有十分把握,那让百官俯首,你有几分把握?”
梁照说道:“十分。”
“做成了的事情就是十分,做不成的事情,自然是零分。”
太傅感慨道:“和先帝一样,都是偏执之人。”
太傅坦然道:“其实在今日之前,虽然崇文楼不管如何都不会陷入这皇位之争里,但若你梁照能够用更为正大的办法坐上皇位,崇文楼便还是崇文楼,但如今,崇文楼还在,但不会在大祁了。”
梁照眉头皱起,原来这才是太傅的来意。
他的想法竟然是要将崇文楼搬离大祁。
如今天下,不过两座王朝,崇文楼不在大祁,还能在什么地方?
只是大应而已。
此消彼长,即便大祁王朝从此是他梁照的天下,也要比之前差很多了。
梁照说道:“太傅大人早有此想法?”
太傅大人缓慢开口,“崇文楼为得是天下百姓,你如此即位,太过暴戾,老夫很失望。”
梁照讥笑道:“太傅大人翻开史册,仔仔细细的看一看,大祁历代国君,都是平安即位的?崇文楼所在的那些王朝国君,又都是历代贤君?如今怎么到了我这里,太傅大人偏偏要说起这个了?”
“那我倒是想问问太傅大人,两座王朝,大祁如此,若是大应又如此,崇文楼难不成还要自立一座王朝不成?”
梁照所说,的确不是没有道理。
从古至今,若是崇文楼所在的王朝,都是那般君贤臣清,哪里又来的亡国一说?
况且在千年之前,大宁王朝一统世间,甚至于都没让崇文楼的领袖来做那文臣之首。
太傅大人脸色不变,继续平静说道:“此前都是错的,不代表此后便一直要奉行,自今日起,崇文楼只奉贤君,若是君不贤,那崇文楼便只教人读书,不掺和这政事!”
梁照冷笑着问道:“那太傅大人所谓的为天下百姓,又到什么地方去为?”
太傅大人摇头道:“有千万条大道,何必非是这一条?”
梁照停下脚步,看向太傅大人,有些微嘲的说道:“太傅大人已经下定决心,何必来此多废话。”
太傅大人平静道:“为了先帝血脉。”
到这会儿,梁照才明白一件事,原来太傅大人这会儿来这里,也不是转变心意,只是为了拖着他,不让他去杀那些个皇子。
梁照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太傅大人说来说去,依然下场了,但却是选择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