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人都在试探,一个不想给,一个一定要。
梁照笑道:“王爷这胃口,真的不小。”
说完这句话,梁照这才扯过来那张椅子,缓慢坐下。
也就是说,到了这个时候开始,这笔生意才算是正式开谈了。
——
咸商城这么个地方,其实不管从什么地方开始看,也不管怎么去看,都不是那种密不透风的地方。
就好像顾泯前脚才走进那处宅子,后脚便已经有信送到了豫皇子的府邸里。
豫皇子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他的容貌如今少了很多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看着也没有那么特别了。
他把信按在掌心,等着人。
不多时,有个儒士便来了这里。
豫皇子把信拿给他,没有说话。
那儒士看着手中的信,先是皱眉,然后舒展开来,他轻声说道:“多年之前,殿下和柢山,便有交情。”
豫皇子点头,又摇头道:“不过现在,柢山不是当初柢山了,况且当初,除去那些东西之外,这些年,困于都城局势,对柢山而言,我们似乎做得不够多。”
豫皇子忧心忡忡的说道:“而且柢山,也并未索要什么。”
当初豫皇子为了试炼,离开咸商城,去过一次柢山,虽然没有上山,但那会儿也算是和柢山友情的开端。
不过之后的咸商城发生了很多事情,大部分发生在顾泯身上,为了自保,豫皇子选择了袖手旁观。
因此那点和柢山本就不多的香火情,只怕是在那个时候,便已经被挥霍了。
这一点,他们都明白。
当日不去选择站在顾泯身侧,是世人都在猜测他是大祁皇帝的皇子,后来水落石出,他又在帝陵中消失。
再度出现的时候,正好又是碰到了那桩比剑,接着常遗真人一朝出手,天下皆是震撼不已。
自从,柢山便成了另外的柢山。
而大祁这个时候,却因为大祁皇帝宾天,而陷入了另外的局面。
从那个时候开始,顾泯忙着柢山的事情,他忙着在这咸商城的乱局里博出一个未来,因此和柢山的联系就此断了。
豫皇子后悔道:“要是当初听先生的,何来如此局面?”
当初在常遗真人在西海出手之后,这位儒士便曾建议重新去修复和柢山的关系,只是忙于咸商城的局势,豫皇子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也是他认为,只要将咸商城里这些文臣武将,外加那么一堆门阀搞定,那么坐上龙椅其实就没什么问题。
至于当自己坐上龙椅之后,再和柢山之流的修行宗门说什么,都差不多了。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他想的太少了。他也没想到,之后咸商城的局势会这么诡谲,以至于到了如今,让他几乎是寸步难行了。
在皇子之中,他已经是举步维艰,而此刻除去皇子之外,还有梁照在外。
这样的局面,光是看着便害怕,更别说真要去做些什么了。
儒士两鬓也都有些斑白了,这几年一直忙于咸商城的局势,一刻不能歇,实际上也是心力交瘁。
“殿下,如今来看,咸商城这里的局势,已经不是用嘴能解决的了,再如何许诺,已然无用了,几位殿下身后站着的修行宗门,只怕已经准备下场了,到了最后,这咸商城,估计就是那些修行者来决断了。”
儒士叹息道:“殿下如今身后并无助力,也只能去试试顾泯是否还有意向了,他此刻入咸商城,保不齐便是想要捞一票大的。”
豫皇子眼里又多了几分光芒,他蓦然一把抓住这个儒士,眼睛发红,“有劳先生亲自跑一趟,告诉顾泯,若是柢山助孤,那孤功成之后,要以国士待他!柢山更是我大祁国教,如同多年之前的柢山和大宁一般,共同进退。”
儒士苦笑道:“如今到了这地步,殿下还不亲自前去?”
豫皇子摇摇头,“孤如今心绪不宁,到时候只怕是要胡言乱语,到时候肯定会误了大事,还是请先生亲自去一趟,先生沉稳,一切都能从容应对,如此方能让他看到孤如今的魄力。”
儒士摇头道:“殿下恐怕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
豫皇子再度摇头,他摇摇头,双手按住那儒士肩头,“先生,务必要让顾泯看到我们的诚意!”
事到如今,儒士也已经无话可说。
他微微拱手,便是告辞。
眼见儒士离去,豫皇子重重的坐回椅子上,双眼无神,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取了神智一般。
很久之后,他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先生,定要功成啊。”
离开了府邸的儒士坐在车厢里,任由马车将自己带去常平街。
坐在车厢里,这个早年在崇文楼求学,曾经有幸听过太傅大人讲学的儒士,如今其实已经不年轻了。
年轻的时候,他是想着做一个于国有用的读书人,为这座大祁王朝,奉出自己一生,也未尝不可。
可做过几年小官,处处遭受排挤,他自知升迁无望,在一任上,也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于是这才辞官,之后返回咸商城,几经波折,这才入了豫皇子府中做一个幕僚。
最初见豫皇子,他还有些信心,觉得豫皇子虽然不受宠,但却是一个心智出众,见识并不短浅的皇子,以为凭着自己,再加上日复一日的谋划,再遇到些机缘,他不一定不能荣登大宝。
可到了现在呢?
现在的豫皇子,早已经没了当初的灵气,虽然未老,但依然昏聩,他知道这是因为这几年的咸商城局势导致的。
但依然觉得很惋惜。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希望的话,在今日之后,他已然完全不相信,豫皇子有一点希望去坐上那张龙椅了。
而如今,他现在去往常平街,去见那个现如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修行界里年轻一代第一人,他知道,只要对方不傻,是不会站在豫皇子身边的。
因为豫皇子,不值得了。
想着这么些事情,眨眼之间,眼前便已经是那座宅子了。
儒士整理衣冠,走下马车。
……
……
顾泯沿着庭院一直前行,走到了最尽头,站在墙边,抬头看去,那边风景如旧。
他记得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咸商城里,便是为了李乡。
那一天,他们隔着墙,谈了些事情。
当年郢都城破,李乡代替他被带到了这里,顾泯想要报答他,但还没有做些什么,李乡便没了。
李乡变成了宁启帝的皇子,而最后也死在了帝陵里。
如果说顾泯这辈子还有谁一直对不起,那就是李乡了。
这份愧疚,甚至都没能给顾泯机会去报答他。
站在墙下,顾泯所思很多。
李乡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但如今已经化成尘土,甚至于在他看来,也只是进入帝陵之前的李乡才是李乡,进入帝陵之后,李乡已经不是李乡了。
想到这里,顾泯低声道:“希望我做的事情,会让你觉得当初换我的决定没有换错。”
说完这话,顾泯转身,等着那个儒士。
毕竟已经是云游境的修行者,一个普通读书人,他自然能够探查到。
儒士站在庭院那头,静静地看着顾泯。
然后缓慢拱手,平静道:“见过顾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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