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皇子低着头,也没有人抬头。
这幅画面很诡异,就像是什么传说中的场景。
“姜淳。”
良久之后,大祁皇帝还是开口了,他转过身来,看着跪着的某个皇子。
被提到名字的那位皇子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小声道:“儿臣在。”
大祁皇帝六位皇子,五皇子名为姜淳。
“朕当初就不该给你起这个名字,可你为什么非要对得起这个名字,真是蠢。”
大祁皇帝微嘲说道:“有什么想说的?”
淳皇子犹豫了片刻,在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虽然知晓这会儿自己的父皇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但他依然决定不承认。
“启禀父皇,不是儿臣。”
他咬牙说道。
大祁皇帝看着他,没有什么情绪,然后他说道:“你觉得朕也蠢吗?”
“儿臣不敢,父皇是这南陵的主人,英明神武。”
大祁皇帝说道:“押去宗人府,朕不想再见到他。”
这话是对旁人说的,但最重要的还是后面半句,不想再见到这位皇子,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位淳皇子从此便没争夺皇位的可能,只要大祁皇帝还活着,他就永远不可能再出来。
除非大祁皇帝改变想法。
可谁都知道,大祁皇帝哪里是那么轻易便改变想法的人。
这无疑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没有审问,大祁皇帝这便一言而决,彰显他无比的权力。
其余几位皇子甚至连求情都不敢。
一个个跪着,没有人敢出声。
有太监走上前来,就要将淳皇子带走。
“父皇!”
淳皇子忽然咆哮道:“父皇你为了一个十几年都没见过的儿子,就要让您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去宗人府度过
这一生?”
淳皇子素来温和,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如此了。
大祁皇帝看着他,没说话。
“父皇,你知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他明白,大祁皇帝既然能知道找人杀顾泯的就是他,也该知道真正授意他这么做的还有人。
之前他尚且还能扛下,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想扛,也扛不住了。
“朕知道,又如何?”
大祁皇帝厌恶的说道:“朕惩处你,不为你所做的事情,只为你的愚蠢,你太蠢了,蠢到朕都没有耐心再多看你一眼,你为别人做挡箭牌,那人比你高明,朕姑且便多看他几眼,至于你,朕不想看了。”
是的,大祁皇帝决意惩处淳皇子,不是因为他派人刺杀顾泯,而是因为他太蠢了,之前他对顾泯说过,他当然还能活几十年,有精力去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但是他还是嫌弃淳皇子太蠢了。
他很不舒服。
所以决定将淳皇子踢出去。
这个时候,跪着的皇子们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那所谓的皇子的试炼其实不是进入大能洞府的事情,而是这些年一直都在进行的。
这咸商城发生任何大事,有牵扯到他们的,他们都必须做出选择,在这一次次选择中,有时候做错了些事情,便会引来大祁皇帝的不满,从而丧失继续的资格。
就像如今的淳皇子,在他诞生的十几年之后,他在今日退出了这个舞台。
有人庆幸,是因为少了一个皇子,他们成功的几率就又大了些,有的人担忧,因为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踢出去的人。
没有人舍得皇位。
但这场不知道还会持续多少年的试炼,却只有一个考官。
那个人是他们的父皇。
什么事情,他都能一言而决。
想到这里,几位皇子都有些恐惧。
“回去吧。”
示意太监将淳皇子带走,大祁皇帝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转身走回大殿,等着见大宗正。
几位皇子仍旧高呼,“恭送父皇!”
然后这才起身,然后退去。
几位皇子走在宫道里,很沉默。
淳皇子没有说完的话他们都知道是什么,那个背后的人一定是他们五个之一,可是大祁皇帝不想听,所以他们都不知道。
但很多人都有了猜测。
豫皇子走在所有人后面。
“四哥。”
章皇子忽然停下,然后主动开口。
豫皇子一怔,然后停下。
章皇子开门见山说道:“四哥也不认为顾泯是父皇的儿子吧。”
豫皇子看着自己这个六帝,想了想之后,然后说道:“顾先生不像。”
章皇子笑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也觉得不是,父皇的心思从来都难猜,这次这么主动,又是请进宫又是传出风声的,这可不像是父皇。”
豫皇子苦涩一笑,“你敢说你了解父皇?”
按理说这身为大祁皇帝的儿子,肯定是最了解大祁皇帝的,可事实上呢?
他们要是真的了解,也就不用这些年里步步为营,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了。
“所以四哥,这一次就真的什么都没做?”
章皇子意味深长的开口,这才是他想说的事情。
只是他等来的就只是沉默,豫皇子沉默着没说话,直到离开宫道,走向宫门,他也什么都没说。
直到回到了车厢里,豫皇子才皱起眉头。
他们只是猜测,猜测到底谁才是那个皇子,虽说他不认为顾泯就是那个皇子,但这世上最多的不就是所谓的例外吗?
“你要真是,我会杀了你的。”
……
……
大宗正的白发被风吹了很久,然后被一个小太监领进了一座大殿。
那位大祁皇帝坐着等他。
“陛下,那个孩子来路不正,不能要!”
大宗正啪的一声跪下,苍老的声音在这座大殿里游荡。
很可惜的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大殿里都没有回应,那位大祁皇帝没有说话。
——
马车缓缓驶向远处,离开咸商城,沿着官道而行,没有要多少时间,便进入了一座小镇当中。
这是距离咸商城最近的小镇,有很多人,说是小镇,其实这看着和某座小郡城都差不多了。
顾泯驾车,停在了一家酒肆前。
阿桑说道:“喝酒。”
顾泯点头说道:“好。”
于是两个人便从马车里走下来,走进了那家酒肆里。
酒肆不大,酒客也不多,柜台前有个中年妇人打瞌睡。
顾泯去敲了敲柜台,中年妇人这才忽然惊醒,她正有些生气,就要开口骂人,可看到顾泯相貌之后,忽然便笑了起来。
“这哪里来的小哥,生得这么好看,要喝点什么,姐姐请客。”
长得好看的人,自然待遇会很好。
这妇人的一开口,很快便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阿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揉了揉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