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强。</p>
太要强了。</p>
大太阳底下促销挣那辛苦钱，还碰上这么不省心的家长……</p>
虽然吧……</p>
她仔细打量一下丁薇，发现这点儿也像自己——皮肤好，这么辛苦都没晒黑。</p>
人家都说侄女像姑，大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错，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漂亮。</p>
……</p>
她怕丁薇太善良太心软，这会儿执着地叮嘱道</p>
“他们不给生活费，这本来就是不应该的事。你要说你有钱交学费，他们还得想办法从你嘴里再抠了贴补自己呢！”</p>
“薇薇呀，我算是看透了。”</p>
“你千万不要抱有期望。”</p>
“你也别怪大姑说话直接不好听，人家家里亲戚都劝孩子说，毕竟是父母怎么怎么的，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怎么的……我就不吃那一套。”</p>
“当初你爷爷他们重男轻女，我就不服输。”</p>
“凭什么？那会儿上头都说男女平等，在家里吃口鸡蛋都轮不上我们这些姑娘。你爸你叔你爷爷吃白米饭，我们喝米汤。”</p>
“也不给钱让我们上学，我跟你二姑上夜校的钱都是去帮人家刷油漆赚的……那都是有毒的，钱给的又低，正式工人都不干，我跟你二姑去干。”</p>
“干的好了，被省里领导表扬了，成了个标兵，厂里就要我们了。”</p>
“不然你爷爷奶奶还能去帮我们走动说关系不成？”</p>
……</p>
这都是当年的往事了，大姑日子过得舒坦，已经好些年没想起来了。</p>
“你说，家里就我跟你姑俩上交工资，我们挣的工资那就不叫钱呀！”</p>
提起往事，她神色也有些怅惘。</p>
“你啊，就得听我的。”</p>
“人就是要硬气，我那会儿吃不到鸡蛋，我就敢掀桌子。桌子上的碗盘贵还是一个鸡蛋贵？”</p>
“你越是软和，他们就觉得越是好欺负。”</p>
丁丽萍传授着她的亲身经验，看着眼前的丁薇，俨然就是当初的自己。</p>
不过，当初她爸妈的套路还多呢。</p>
自己一开始傻，说要不给吃饭就不上交工资，他们逢人就说自己不孝顺，还折腾到厂里头去了。</p>
本来就不是名正言顺进厂的，那会儿当个工人多光荣啊，一群人等着拔出萝卜留个坑呢。</p>
后来她就学会了。</p>
同样的儿女，他们干的比谁都多，喝口粥都比。两个弟弟稀……凭什么呀？</p>
桌子还是她的工资买的呢！</p>
掀！</p>
就可劲儿掀！</p>
……</p>
——说她不孝顺？</p>
哎哟，她倒是想孝顺呢，但是咋回事呢？这领的工资昨晚上走路上就丢了。</p>
丢哪儿了？不记得了呀。</p>
你说这现在的人也是没素质，捡了钱怎么不交公安局呢？</p>
连来两次，家里老的就消停了。</p>
她大姐的权威也是那会儿树立起来的。</p>
不然底下一众弟妹谁听她的？靠她家里家外一把抓，靠她任劳任怨，靠她吃不上鸡蛋，靠她喝稀粥只有水吗？</p>
……</p>
这短短一路，大姑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的经验都传授出去。</p>
然而时间有限，客人还在不停往里进，大姑夫一个人在外头，有领导也有下属，难免容易怠慢。</p>
她匆匆完将人推到桌上：“跟你二姑坐一块儿啊。”</p>
这会儿又赶紧出去了。</p>
……</p>
倒是二姑丁丽梅，这会儿不知为何脸色不太好看。</p>
看到丁薇了，还勉强打声招呼：</p>
“薇薇呀，什么时候回来的？”</p>
丁薇瞅了一眼同样脸色难看地丁海洋，心里知道，肯定又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了。</p>
这会儿就不慌不忙给二姑倒了杯茶：</p>
“二姑，来喝水，我中午那会儿刚下火车直接就过来了。”</p>
眼看着丁海洋张嘴要对她说些什么，她直接笑眯眯的问道：</p>
“爸，这要开学了，你什么时候把学费给我呀？”</p>
……</p>
一杀！</p>
眼看丁海洋脸色铁青，想发火又勉强忍耐着的样子，二姑“扑哧”一声，不知道怎么，情绪突然好了起来。</p>
她看着自己的亲哥，眼神中满是讽刺。</p>
似乎是也想起了当年自己的经历，这会儿冷嘲热讽道：</p>
“有些人啊，好日子过多了就觉得理所当然的。多大脸呢？没几个钱还想当地主。”</p>
“八百块钱一个月，该去买个丫鬟呢。”</p>
丁薇大约能明白是什么事，赶紧捧场：</p>
“二姑怎么了？什么八百块钱？”</p>
说完自己再品品，噫，好茶多酚呢！</p>
……</p>
二姑脾气稍绵软一些，日常这样直接怼人的时候可不多呢，想见的是气狠了。</p>
“没什么。”</p>
二姑此刻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跟大姑一模一样的怜惜感来：</p>
“你说二姑在超市里干活，长长久久安安稳稳怎么就不好了？一个月不说多，加奖金加什么全勤之类的，也能拿一千五百块钱吧。”</p>
姐妹俩都内退，不过二姑一直都没大姑发展的好，内退之后找的工作是超市理货员。</p>
“现在有个不要脸的亲戚，八百块钱想找我回去当保姆呢。”</p>
“哎呀！”</p>
丁薇夸张的说道：</p>
“这什么亲戚啊？不能要了。”</p>
“八百块钱当保姆。这钱是美金还是欧元呀？二姑啊。你不知道，我在帝都的同学家里面请保姆，一个月得五六千呢。”</p>
“这保姆多累呀。但凡是在家干过家务的都知道。干起来又麻烦又累，偏偏还不显眼。”</p>
“那有些男的呀，自己没动过手，就天天觉得女人在家吹口气儿，什么都不用干。”</p>
“这种人就是不要脸，明摆着占便宜来的，不要理他。”</p>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呼，好爽！</p>
……</p>
旁边传来“咣”的一声。</p>
却是丁海洋愤怒的将杯子狠狠磕在桌子上。</p>
“你怎么说话的？这什么语气？”</p>
“爸。”</p>
丁薇有些小心的看了他一眼。</p>
“我就实事求是的评价一下呀，爸你干嘛这么敏感，难不成说的还是你们吗？”</p>
二姑在旁边抽了抽嘴角。</p>
白秀娟按着胸口，又摸了摸肚子，只觉得喘气儿都喘不过来了。</p>
再看丁海洋，脸色铁青。</p>
丁薇见好就收。</p>
——大把年纪了，可别把高血压给气出来了。到时候万一瘫痪了，自己也挺有负担。</p>
她转头又给二姑抓了把瓜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