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清、常怀远联袂到城门前相迎。</p>

“此战能胜在我预料之中，但胜得如此轻松简单、干净利落，反抗军将士的悍勇杀敌固然功不可没，常将军的舍命相搏亦是大功。”</p>

赵宁了解了过昨夜战况，毫不吝啬对反抗军与常怀远的夸奖。话说到后半段的时候，看着常怀远笑而不语。</p>

当初在徐州跟常怀远初见，对方就躺在了地上挺尸，完全是一副甘为死猪的模样，不曾想到了现如今，常怀远竟然变得如此勇猛。</p>

“不敢当大帅夸奖，昨夜能够大胜，全赖范将军所部正面击溃吴军精骑。”</p>

常怀远先是谦虚了一句，而后便挺着胸膛，一副我虽然很骄傲但我不明说的架势，“末将只是希望大帅知道，武宁军中不是没有悍卒！</p>

“武宁军虽然战力不及反抗军，但也有资格与反抗军并肩作战！我老常纵然实力有限，可也是能够战阵杀敌、为国建功的！”</p>

范子清笑着道：“常将军无愧悍将之名，武宁军精锐亦有不弱于反抗军之勇，昨夜若不是你们震住了城外叛军，战斗不会那么结束。”</p>

他现在收起了小觑常怀远的心思，跟常怀远和气相处也不再只是为了征战大局，而是发自心里接纳了对方。</p>

得到范子清的赞赏，常怀远还想装模作样地绷着，但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能绷住，老脸开成了一朵鲜花。</p>

他索性放声大笑。</p>

连日来的憋屈愤懑，在这一阵大笑声中烟消云散。</p>

这一刻，常怀远觉得自己又能挺直腰杆做人了，无愧于大丈夫的身份。</p>

赵宁勉励常怀远与范子清两句，军功核定有专门军使来做，他无需赘言，转身走上城墙，看向一望无际等待处置的武宁叛军。</p>

他问常怀远：“常将军觉得</p>

这些士卒如何处置为好？”</p>

那些毕竟都是常怀远的昔日部曲，于情于理赵宁总该听听对方的看法，至于要不要采纳对方的意见，那得站在大局上考量。</p>

范子清扭头看着常怀远，想瞅瞅对方是不是有大局观，甘不甘愿舍小利而为大家。</p>

常怀远动了动嘴，几度欲言又止，看看城外的数万将士，低头沉思片刻，忽而抬起头，眉头拧成疙瘩，张开了嘴却没有声音发出。</p>

他很纠结。</p>

这三四万将士本身就是他的部曲，是他的力量，现在完全可以让他们再回到自己麾下，成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p>

多三四万部曲，他在大晋的地位就要高很多，往后能够建立的功勋也更大，在战事中的话语权也会高不少。</p>

至少，他该问一问赵宁，能不能再次收服这些将士。</p>

但到了最后，常怀远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他字字千钧地道：</p>

“这些将士都是兵油子，认钱不认人，心中没有道义，临战之时可以打顺风仗，遇到拉锯局面恐怕就会瞻前顾后、出工不出力，若是局面不利，哪怕他们有实力扭转局面，也会畏惧风险，只想着自保，不堪大用。</p>

“他们......可以做藩镇军，却做不了反抗军，末将认为......”</p>

说到这里，常怀远深吸一口气，脸色发白，五官纠结在一起，以莫大的毅力才说出后面的话：“末将认为，应该让他们卸甲归田！”</p>

此言一出，常怀远像是卸下了心头大石，长舒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再看范子清时，他油然而生一股我老常并不比你差的自信。</p>

能够克己奉公，舍小利为大义，让他觉得自己的人格上升了一个台阶，再也不惧跟范子清这样的反抗军将领作比较。</p>

范子清满面错愕。</p>

他想过常怀远可能会明白事理，但没想到对方连努力都不努力一下，直接说出了这些叛军的不可用之处，态度坚定的表明立场。</p>

赵宁同样有些意外。</p>

意外之余，他不禁对常怀远刮目相看：“常将军深明大义，让我很是感佩，若能一直秉承此心，常将军前途无量。</p>

“既然常将军认为这些士卒不可用，那就依照常将军所言，让他们卸甲归田，此生不再执掌刀兵。”</p>

常怀远奋然抱拳：“大帅英明！”</p>

刚刚范子清与赵宁的神色，让他倍觉舒坦，心中暗暗窃喜。能够让这两人因为他的人格操守而惊讶，他很是痛快，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p>

赵宁虽然在看着城外叛军，但眼角余光已将常怀远的面色都纳在眸底，暗暗发笑的同时，也有一股自豪感。</p>

常怀远这样典型的藩镇节度使，才成为他的部将不久，刚刚跟反抗军有所接触，就能出现这样好的转变，只能说明是近朱者赤。</p>

反抗军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战力强横，可以攻城拔寨所向披靡，还因为有信仰有精神，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有一种莫大的感召力。</p>

能让旁人见贤思齐，以比肩他们为荣，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