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下明白了。”</p>
萧燕眸中的笑意浓了两分：“放心，你只管大胆进言就是，说错了我不会怪你，说对了我会为你记功。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亏待你。”</p>
说到这，他看向年轻女子的眼神，充满了鼓励：</p>
“天下纷乱，征战不休，这是大争之世，机会与死亡同样遍地都是。</p>
“在原先的契丹王庭下，小叶部不过是乡野小部落，但我天元皇朝征伐四海，必将诞生无数新贵，只要你随我立功，小叶部何愁不能成为皇朝世家？”</p>
跟萧燕对话的这个华贵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叶部酋长——苏叶青！</p>
苏叶青以手抚胸，低首道：“仆下必当竭尽所能。”</p>
“很好。”萧燕重新看向大街前方，“现在告诉我，我该如何改变河北地的统治面貌？”</p>
苏叶青当然不想帮萧燕做什么，她破坏对方的所有计划都来不及。</p>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从真定抓壮丁了。</p>
眼下到了对方身边，对方对自己的过往还相当了解，苏叶青想要胡来已经不可能，而且对方是什么人物，她也心知肚明。</p>
言行举止若是出了问题，只怕逃不过对方的眼睛。</p>
到了敌酋身边，成了敌酋的臂膀，跟敌酋朝夕相处，这无疑是深陷巨大的危险当中。苏叶青进入草原这么多年，还没碰到过如此险恶的情况。</p>
但今日的苏叶青，早已不是之前燕平市井茶楼的那个小茶师，背井离乡孤悬塞外，独自奋战了这么多年，她</p>
的心智心性都变得极为强大。</p>
眼下，她在巨大的危险当中，同样看到了非凡的机会。</p>
萧燕来燕平，是要主持河北军政、围剿各地义军的，而她又能接触到机密，很可能事先看到进军方略。</p>
什么是知己知彼？</p>
摆在苏叶青面前的，就是真正知己知彼的不二良机！</p>
萧燕说得没错，机会与死亡果然是一起存在。</p>
霎时间稳住心绪，苏叶青道：“要改变世风，改变人的行为习惯，改变事情的固有面目，当先立规矩，并公之于众，而后不折不扣的执行规矩。”</p>
萧燕要改变天元在河北地的统治面貌，目的是为了增强自身，这是苏叶青不想看到的；但能够让天元官将不鱼肉百姓，让百姓生活得好些，她乐见其成。</p>
萧燕微微颔首：“譬如商君变法？”</p>
苏叶青没想到萧燕连商鞅在秦国的变法都知道，心头触动，“仆下不知。”</p>
小叶部的酋长，当然不该知道什么是商君变法。</p>
萧燕笑了笑：“你说得不错，的确该先确立规矩。不过，还有一件事比规矩更重要。”</p>
“何事？”</p>
“态度。”</p>
“谁的态度？”</p>
“我的。”</p>
“什么态度？”</p>
“对中原人与草原人一视同仁的态度，施行仁政、消除压迫的态度！”</p>
苏叶青寻思片刻，恍然大悟：“我们的州县官将，之所以在地方横行霸道，鱼肉齐人百姓，这不是因为他们道德败坏，而是征服者对待被征服者的习惯。</p>
“在草原，征服者拥有一切，被征服者只是奴隶，在前者眼中，后者跟牛羊无异，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私财，自然也就不会把对方当人看。</p>
“只是这样一来，无疑是助涨各地叛军的气焰，让他们拥有更多支持。</p>
“公主要改变眼下的统治面貌，在规矩之上，的确要先让所有人都是到，公主对待草原人与中原人关系的态度。</p>
“这是战阵上的第一箭！”</p>
也跟商君的徙木立信颇有相似之处——苏叶青默默补充了一句，寻思着继续道：“可是有一个问题。”</p>
萧燕头也不回的问：“什么问题？”</p>
“善待齐人，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从而不断反抗，想要颠覆我们的统治？”</p>
“所以你觉得强力压迫是必须的？”</p>
“仆下看不清。”</p>
萧燕笑了笑，“你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害怕齐人反抗，是情理之中。你们部落小，所以你的眼界也小，说到底，这是不够强的弱者心态。</p>
“在我眼中，河北地有叛军，就雷霆诛杀，而且必能诛杀，没有人能颠覆我们；而在叛军之外，就该善待百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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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威并济才是长久之道，齐人会逐渐适应我们的统治，并且越来越顺从。”</p>
苏叶青恍然。</p>
这回是真正的恍然大悟。</p>
她想了想：“只是这事说来简单，同样不容易做到，尤其是在短时间内，要让齐人相信公主会行仁政，让我们的官将相信公主会因为齐人，铁面无私取他们性命的态度，更是难上加难。”</p>
“是难，但并非没有速成之法。”萧燕胸有成竹的淡淡回应。</p>
他们到了十字街口。</p>
有人已经等在这里。</p>
不是迎接的官将——萧燕此行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安排官将迎接。</p>
迎上来的，是几名探子模样的修行者，递给了萧燕几份消息。</p>
在已经被天元统治的燕平，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修行者存在，让苏叶青颇为诧异。</p>
看完消息，萧燕脸上又有了笑意，对苏叶青道：</p>
“这些人是我早先派过来的，为的就是抓紧时间寻找机会——可以让我表明态度的机会。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今日刚好就有这样的良机。”</p>
说着，她策马快行。</p>
苏叶青连忙跟上：“我们去何处？”</p>
萧燕道：“京兆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