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红练见了礼,微微笑着道:“我家公子正在等候,陈公子请随我来。”</p>
陈安之又惊又喜,又陡然想起魏氏那些族人的遭遇,难免心中不安,羞于见人,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只能跟着扈红练进门。</p>
“陈大人。”</p>
出乎意料,在上楼的时候,陈安之看到了一身常服走下来的唐兴。对方明显是刚刚见过友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对方面色如常,显然没有多喝,而且神情并不是很愉快,虽然也谈不上不悦,不过还是让陈安之觉得对方情绪有异。</p>
“唐大人。”</p>
两人只是简单招呼,唐兴就离开了燕来楼。</p>
陈安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扈红练,后者没有隐瞒,“公子刚刚的确是在见唐大人。”</p>
陈安之不知道赵宁见唐兴所为何事,但赵宁南行了两年,如今突然回到燕平,在他还没得到消息的情况下,就先见了唐兴,明显不会是寻常会晤。</p>
照理说,就算赵宁之前跟唐兴颇有交情,现在也该是处在对立阵营,且不说唐兴残害了许多世家官员,就连赵氏本身,也曾有族人进过推事院。</p>
到了雅间门口,扈红练停住脚步</p>
,示意陈安之自己进去,在陈安之进门后,她旋即关上了门。</p>
绕过屏风,陈安之看到了赵宁,对方容光焕发,依然是那副眉宇轩昂的模样,好似就算天塌了下来,对方也能举手撑住,根本不会放在心上。</p>
这跟情绪低落、满心愁苦的陈安之有云泥之别。</p>
“本来打算在你明日休沐的时候,再找你好好喝一天,没想到你现在来了燕来楼,既然如此,今晚你我便不醉不归。”</p>
赵宁一如往常那般笑着招呼的姿态,让陈安之觉得好似时光从未流逝,时局也未发生变化,他俩还是早年间横行燕平的纨绔少年。</p>
这让陈安之那颗紊乱的心好歹放松了些。</p>
“你不是去扬州了吗?怎么忽然又回了燕平。我还以为,你要趁着这段时间,在外面好生浪荡五年。”</p>
陈安之边落座便说,话至此处,他忽的一顿,眼神锐利了两分,“我只是来到燕来楼前,并未停留多长时间,你这就知道我来了,还派了人出来迎接?”</p>
赵宁笑道:“看来这两年你长进了不少,以前你可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p>
他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因为不需要解释,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现在一品楼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洞察燕平城的一切风吹草动。而他只要出行,明里暗里就会跟着许多精锐修行者。</p>
陈安之神色一黯,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望着空荡荡的酒杯嗓音低沉道:“时过境迁,很多事很多人都变了。人在宦海沉浮,始终是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经年之后再回首,谁又不是面目全非呢?”</p>
赵宁将陈安之的神情纳在眼底,能理解对方的感受。</p>
这两年来,他从没间断过对故友的关注,一品楼的修行者日夜往来于燕平、陇右,这两处发生的事,陈安之与魏无羡的遭遇,他都能及时得知。</p>
只不过,赵宁也只是暗中注意罢了,并未选择去干涉两人的成长。人生的路终究是要自己走的,大家都是踽踽独行,好朋友也不可能一直风雨同舟。</p>
“且先不说这些,今夜我们只管饮酒作乐。”赵宁举起酒杯。</p>
对饮罢,陈安之却摇摇头:</p>
“饮酒作乐是需要心境的,现在我已没有那个心情了。宁哥儿,你我都不再是纨绔少年,做不到傻乐了。往昔无法回头,大家都得在现实的泥潭里,挣扎着向前看、往前走。简单快乐的那些日子,注定了一去不复还,也根本找不回来。”</p>
说到这,陈安之看着赵宁,肃然问:“你忽然回燕平,是不是将谋大事?”</p>
赵宁放下酒杯,“何谓大事?”</p>
“你所谋的,就是大事。”</p>
这话很对。</p>
但从陈安之嘴里说出来,就让赵宁不得不暗叹一声。</p>
他知道,现在想跟陈安之没心没肺的狂饮胡侃一通,是根本无法实现的了。</p>
“明日休沐过后,你让陈氏家主出面,将你调离推事院。”赵宁切入正题,“如果短时间内调离不了,那就干脆辞官。”</p>
到了眼下,大齐皇朝内部时局进入一个关键点,赵宁回到燕平,要帮陈安之渡过一个对方自己都未必发现了的,真正难关。</p>
“推事院要遭大祸?”陈安之现在很敏锐。</p>
赵宁语气如常的说了四个杀气凛然的字:“灭顶之灾。”</p>
“推事院眼下如日中天,横行燕平,怎么会遭此灾祸?”陈安之难以理解。</p>
赵宁端起酒杯,摩挲一圈,淡淡道:“不仅是推事院,徐明朗的末日,也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