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听得迷惑：“可为什么……”

“因为啊，老夫就出生在这库什塔城。”东方明一边说，一边抬眼看着山脚下隐约可见的那座城，“方月小友，你没有见到过沙虫潮，永远不知道面对那铺天盖地的虫潮之时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说到这儿，东方明微微眯了眯眼。

“沙虫是月影沙漠里一种极为特殊的生物。普通的沙虫长得像蠕虫一般，不过长度却有两三个人那么长，宽度也有两人合抱这么宽。每当沙虫潮来临的时候，整个月影沙漠几乎所有的沙虫都会汇合到一起，试图通过库什塔城后越过白鹿山去往中原地带觅食。你很难想象得到，那么大的虫子，突然集中到一起，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绝望。”

说着，东方明叹了口气。

“但是身为库什塔城的一份子，这些沙虫咱们又不得不去面对。老夫的父亲，便是当年城中的一名搏击者。每当沙虫潮来临之时，他都会一马当先站在城门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一波又一波沙虫的攻击，为身后的操控者同伴们创造足够大的输出空间。当他每一次从前线撤下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和血迹真令老夫觉得心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东方明神色暗淡了下去。

“后来有一次，家父在抵御沙虫潮的时候，不幸遇到了一只变异沙虫，在这沙虫的攻击之下，受了重伤。当同伴把他从前线救回来稍微包扎了一下之后，他又起身想要再站到前线去。那时候老夫还小，很害怕失去父亲，便抱着他的腿死活不让他走。可最后他还是去了。临行前还告诉老夫，他是一名搏击者，他必须要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同伴挡住对手的攻击。若是他们这些搏击者都退缩了，那这沙虫潮，还怎么挡得住？若是库什塔城挡不住这沙虫潮，那白鹿山后面的中原百姓，又将怎么办？”

方月咽了口唾沫，迟疑着问道：“那令尊……”

“没错，那一次他一去不回。”东方明点了点头，“从那一刻起，老夫便决定。既然总有人要冲到最前面，那为什么不能是老夫呢？老夫自问是一个读书人，但读书人一辈子所追求的，不就是那四句话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方月突然开口，和东方明一道说出了这经久不衰的横渠四句。

东方明含笑看着方月：“看来小友也明白老夫的意思。老夫一生所求，便是想将这四句一一落实。现在看来，虽不敢说完全做到了。但至少，老夫也为这中原百姓，守过几十年平安。也为这天下，教授出了不少优秀的后辈。这么一想，老夫也算是无憾了。”

方月闻言，心头有些澎湃。

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老者，内心竟如此细腻伟大。这是方月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的。

“小友，关于你的传闻，老夫确实听了不少。”东方明再一次开口，“但老夫更感兴趣的，其实是从梁正那里传过来的关于你平日里上课的内容。”

方月闻言一愣，这东方明还知道这些东西不成？

见得方月的反应，东方明不由得笑了起来。

“呵呵呵，小友不必紧张。老夫年轻的时候曾和梁正一起守过这库什塔城，关系自然还行的。这老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对你很是上心，也和老夫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在老夫看来，你那些授课的方法以及课堂上所讲的故事，应当绝不是光靠自己就能编出来的。因此老夫也在想，小友你，应该也算一个读书人吧？”

方月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