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父亲当年所做的一样,一方面用药物延缓毒性在其体内扩散的速度,一方面争取时间继续寻找解药。
可这样做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她必须坚持每日按时服药。这对于一向爱吃甜食的师潇羽来说,能做到吗?祁穆飞想了很久很久,不过事实上,他想的时间最长的那个问题是,他该如何面对师潇羽?
尽管按常理说,他和她现在的关系应该要比一个月前更亲密了些才对,但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却有些慌乱。每次面对昏迷的师潇羽,他都会莫名地紧张,更别说现在已经苏醒的师潇羽了。
但不管怎样,他和她,必须得见一次面。而他刚刚下定决心和师潇羽见面,就接到了师潇羽找他寒香亭下见面的通知。
是而,祁穆飞作为受邀人,出现在了他原拟定的见面地点。
一莲花风炉、一龙头柄铫子、一荷叶盖罐、两副兔毫盏。未免对方拘谨,两人还不约而同地摒退了一众仆从。祁穆飞亲自汲水煎茶,待茶过三沸,为师潇羽添了一杯热茶。
“你进门已经有一个月了,还适应吗?”祁穆飞先开口问道,神色略为拘谨。
“适应什么?”师潇羽反问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昨天一样,哦不,是和一个月前一样,这里的人也和以前一样,有什么不适应的。”
“哦,说来还真有一样不适应的。”师潇羽眉头一皱,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
“方才见到黄柏的时候,他叫了我一声二夫人,我叫了他一声黄柏,可他却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以后不能再对他直呼姓名了,还说这是祁门的规矩——非礼勿言!可我就纳闷了,以前我不都是那样叫他的嘛,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了?”师潇羽珠眸一闪,又问道,“还有,他叫我‘二夫人’,这难道就合乎礼数?”
师潇羽垂首凝眉,粉颊微红,绛唇皓齿,鬒发如漆,万千青丝轻轻绾就成了一个堕马髻,从耳后垂下一绺发缕,低回宛转之际,随风轻飐,更添一分妩媚。
“师家与祁家乃是世交至谊,你我二人也是竹马之交,如今要你作我祁穆飞的二夫人,着实委屈了你。”祁穆飞没有直接回答师潇羽的问题,而是低下头来表示了歉意。
不过“委屈”二字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师潇羽方才所提的问题,根本不是她要问的问题,她不过是想用他们曾经那种轻松又愉快的闲话方式来避免二人的对话陷入到此刻这般沉郁又悲哀的气氛之中来。
“祁爷言重了。”师潇羽默然半晌,眼眸略显滞涩地转动了一下。
“祁家世代为医,声名素著誉满天下,祁爷您更是青出于蓝,承继祖辈之衣钵,成为一代杏林圣手。能够嫁给你这样的如意郎君,是多少东邻之子终生所梦寐以求的大喜事啊。就连那嫁做人妇的卢家妇见到你祁七爷,也忍不住要叹一句‘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嫁与祁家郎’!”
师潇羽的笑容微微转冷,“我师潇羽蒲柳之质,能在祁爷膝下托庇安身,于愿足矣。再说妾身无才无德,忝为妾室,已属荣幸。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何来委屈之说?”
说完,师潇羽捧起茶盏,一饮而尽。苦后回甘的茶味在口中绵延着它的余味,可她的声音里却透着不甘。
“潇羽,绿衣已经说过了,从今往后,她与你,以姐妹相称,无需再论这妻妾尊卑,祁门上下皆会尊你为二夫人,你自无须介怀。”祁穆飞道。
“姐姐的盛情厚意,潇羽心领了。不过,我师潇羽有自知之明,不敢妄尊‘二夫人’之名,更不敢忝列‘二夫人’之位。还请祁七爷代潇羽谢过夫人的一片好意。”
师潇羽冷冷地拒绝了江绿衣的好意,纵然她明知这是祁穆飞的一片良苦用心。
“这个怕是难办了。”祁穆飞沉吟片晌,面露难色道,“这个指令,半月前已遍告祁门十二重楼,眼下十三楼主皆已知晓,而且都已经对外说了,现在再去通知更改,怕是要惹人揣想。十三位楼主那里,我倒是可以打声招呼别让他们乱说,可外头……”
师潇羽点了点头,不无赞同地说道,“既然旨意已出,那就算了,免得人家真的胡思乱想。半月前,怕我一睡不醒,就抬举我为二夫人,现在醒了,就想收回成命。这说出去,确实有损你祁爷的名声!”
祁穆飞一脸错愕地看着师潇羽,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