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县,去金陵三百里,位在杭州西北部,处江浙结合部,属于山地与沿江平原的过渡地带,境内以丘陵为主,低山蜿蜒,地形地貌十分复杂。南唐于此地设立广德制置司,一直以来,是作为防御吴越的一处要害关口,历来双方交战,多战于苏、常一带,也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形限制。
说来也令有志之士可惜,南唐与吴越之间,都城的直线距离也就四百来里,从地理上言,可是东南的后花园,互为唇齿,互为肘腋,互相威胁,在这样的威胁下,双方竟能共存这么多年。
吴越在钱氏的治理下,民殷国富,经济民生得到了飞速的发展,然而如论综合实力,是难以同南唐抗衡的。早年的时候,或许碍于北方的压力,然而在中原无力南顾之时,南方仍保持着固有的平衡。
就东南半壁,能分裂割据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奇葩了。在“三代十国”期间,从整体看南方,那就是经济文化蓬勃发展,政治军事一潭死水。不论吴越、南唐、王闽,乃是当初的南汉、杨吴,在其政权巩固阶段,都是以宽政养士、发展民生为主,似乎没有什么外扩的野心,只欲将之打造成自己的终养之地。
这,也是南方的一种政治特点吧。
在金陵出降之后,消息传来,广德这边也顺势归降,随着金陵那边派出的军队前来接防,城头更易的汉旗也就插得更加稳稳固了。
此时驻于此的军队约有一万多人,一部江淮兵、一部降军,还有一部分吴越军。此番,为了配合朝廷平南,吴越一共调动了两万多水陆军队提供支持,除了在常州被林仁肇突袭,死伤了一部分外,剩下的都被分散了。常州一部,金陵一部,另外就是广德一部。随同汉军南下,接收广德的吴越兵有三千人,领军的却是其主将邵可迁。
冬月已深,南方的寒风还是侵骨地凉,不过对于驻守广德的军队而言,却又算不得什么了。虽然,此次平南,不能烧杀、不能抢掠、不能敲诈,但对于从征的将士们而言,日子却很滋润,待遇很好。
不说朝廷的后勤供应,到广德后,地方的犒劳,就足够享受多时了,衣足暖,食饱腹,隔三差五,还有酒肉犒劳,军中还有马球、蹴鞠比赛。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对于很多经历过苦战的大汉官兵而言,再没有比此次平南更舒适、愉悦的战争了。在这种氛围中,吴越军队也跟着享受了一番,以致于思归者甚少。
营寨的布置,还是中规中矩的,按照条例,未尝懈怠,军营之中,气氛热烈,不时爆发出了一些欢呼声。校场之上,进行着格斗比赛,紧张刺激,揍得鼻青脸肿,血溅骨折,也只是加剧观众的欢呼声。
随着又一批犒军的酒肉送达,上下官兵自然喜悦不已的,因为冬至,全军都准备过节,不管北方还是南方,对于冬至都是很重视的。
邵可迁带着几名亲军,行走在营中,这是位老将了,论气度,比起那些锋芒毕露、戎马倥偬的英杰,可谓平庸了,甚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实际的领军作战中,却作风硬朗,敢于打仗。
十年前,汉师征伐淮南时,吴越军北上助战,战于常州,邵可迁就是大将,那一仗被南唐燕王李弘冀带人打败了,伤亡甚众,邵可迁的儿子都亡于阵上。
十年之后,邵可迁再度率领吴越儿郎,随同汉军作战,虽然在常州城下有所波折,但整体而言,却是进展顺利,直下润州,逼降金陵。
对于邵可迁的军旅生涯而言,这算是一个闪光点,可以留名青史的。然而,这一路走来,他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了。广德的对面,就是湖州了,那时吴越的地盘,然而邵可迁近来却不禁忧虑,总有种错觉,说不准哪一天,军令下达了,让他们向杭州进军
花白的胡须上,染着些霜露,冰冷似刀的寒风无情地刮在脸上,邵可迁似乎毫无所觉。他这种忧心忡忡的状态,早引起了注意,身边一名军校,忍不住说道:“将军,全军皆乐,你脸上为什么不见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