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姑娘,”阮馨缓缓开口,似笑非笑道,“我这首诗写得怎么样?顾姑娘与我指点指点?”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复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傅敏芝与林琬咬耳朵:“我就说,她怎么可能闷不做声。”
林琬看了眼其他姑娘们,叹道:“她这又是何必呢?回头再下不了台,再说一次不欢迎顾姑娘的话吗?”
顾云锦亦有些惊讶,她原本琢磨着今天彼此不理会、两看两相厌,却不想阮馨不愿意。
既然阮馨先寻了她,她自然也不会退让。
安抚一般拍了拍气冲冲的长平县主的手,顾云锦转眸看向寿安郡主。
寿安郡主心领神会,附耳与顾云锦道:“就说了让我们随意就好。”
顾云锦忍俊不禁。
随意呀,那她就真的随意了。
“阮二姑娘的才学,还用得着我说长论短的吗?”顾云锦走到大案边,垂眸看着那张笺纸,笑了起来,“姑娘是跟着阮老先生开蒙念书的,又何必让我来班门弄斧?
我夸你一通,你不见得会高兴,我贬低一番,你肯定觉得是我才疏学浅看不懂。
左右我说什么你都不满意,你寻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四周已经有了低低的笑声。
这话里话外的,顾云锦就在说阮馨没事找事呢。
这一次,阮馨没有恼,她知道顾云锦在言语上绝对会夹棍带棒的,有了准备,倒也没那么不顺耳。
“顾姑娘,”阮馨沉着道,“夸赞也好,贬低也罢,只要能说出其中道理,就没有说得不对的,你只管说,我只管听,也能让大家探讨一番。”
顾云锦白皙的手指尖点在笺纸上,似是沉吟一般,良久没有说话。
而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突然就叹了一口气,连眉心都微微蹙了起来。
“阮二姑娘,咏荷这一题是你们自华书社定下的,你是早早就知情的,你今日落笔,想来在这之前,已然是斟酌再斟酌、修饰又修饰了,”顾云锦顿了顿,道,“你如今写下来的定然是你最满意的,许是还请教过阮老先生与阮柏先生,如此这般得来的诗作,我若张口就是挑刺
你想听夸赞,送去前头园子里,多的是夸赞之声。
又做什么非要听我说呢?”
阮馨的脸色沉了下来。
顾云锦的话不能只听表面,其中意思另有一层,她在示意所有人,阮馨在给她挖坑。
这诗是老先生点头了的,顾云锦若是随意挑刺,就是胸无点墨分不清好坏,可要顾云锦夸赞,难道阮馨就非要听顾云锦夸吗?
让顾云锦说出夸赞之语,就跟在羞辱人一样。
可阮馨其实并没有那样的想法,顾云锦再夸她,她也不会高兴,更不会因为如此“小小的胜利”就觉得翻身了满足了,她不是那等肤浅之人,只是,两人交恶,顾云锦以恶意揣度她,合情合理。
同样的,其他人以恶意揣度她和顾云锦,也是合情合理的。
阮馨憋了一口气,顾云锦分明还未评说几句,就已经把水搅浑了。
她咬了咬牙,想吩咐侍女把这诗收起来,就听长平县主不轻不重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