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不知夫婿的危难,她只知自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姜家人也就罢了,好歹是名门出身,可这萧誉、赵肃、常青,都是几年前籍籍无名,就连上沈家门都没资格的角色,现在呢?一个两个都是三品武将,前程是看得见的远大,凭什么?不就凭他们搭上了江都公主么?
江都公主有权有势不假,但孝字摆在这里,若是皇后娘娘开口,江都公主能不给面子?就算,就算不提携她于家的人,嫡亲的侄孙也该管一管啊!
不得不说,这人心都是不足的——秦恪没登基前,沈淮逐渐长成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泯然王孙之中,既没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也没什么浪荡顽劣的事迹。待到秦恪一登基,秦琬便让沈淮的长子沈烽做了正七品的亲卫,又让沈淮的次子沈炼做了从七品上的率府亲卫,后又平调至了勋卫。
兄弟俩进得是前途最远大的左右卫,成日在皇帝面前晃,赏赐也拿到手软。这才半年不到,于氏就有些不平了:“郎主,您说这北伐,咱们是不想了。可这平叛,咱们家大郎二郎,也可以去啊!”
沈淮听见她在想什么,不由大怒:“大郎二郎才能平平,我只盼着他们能守成就好,你怎么专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平叛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一旦出什么岔子,指不定脑袋都要掉!”
于氏有成年的儿子撑腰,胆气也足了:“这不还有自家人帮衬着么?再说了,当年瞿阳县公,不也是……”出京平叛,有了军功,然后就做了华阴县的果毅都尉么?离京城不远,又统一地兵马,不用对人点头哈腰,前程还很远大,怎么着也比做成日要轮值宫禁的侍卫好。
沈淮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于家人心热了。
也确实如此,于家本就是武将之家,子嗣又繁茂,如今连上这么一门贵亲,全家都只有欢喜的,个个都想找沈淮办事,仿佛沈淮一句话,高官厚禄就能落到于家人头上。
沈淮对岳家也是了解的,于家人读书读得不多,秉性多粗豪,也不乏有些私心太大的。这样的人,好相处,也容易被骗。故他一直在斟酌将于家人放到哪里,起初也安置了好几个。后来秦琬和他提了北伐的事情,问他能不能推荐几个人,字里行间已经有提携于家人的意思了,奈何见识浅就是见识浅,于家人总觉得沈家发达了,就该提携他们,竟无一个愿意上北边与高句丽人拼杀的,个个都想留在长安富贵乡。
遇事推三阻四,现在看到人家受赏赐,眼热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没有赵、萧、常三人的心性胆识,也不像瞿阳县公一般投了个好胎,就因为是他的亲家,便想一步登天?
“儿子们前程的事情,自然由我来操心,你不懂这些,也莫要多管。”沈淮拿定主意,淡淡道,“若是为他们好,就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好好挑一挑儿媳妇的人选。我已经把话说在这里,于家的门第对咱们府来说有些低了,你邀娘家侄女过来玩可以,若是碍着儿子们的前程,你就去念几载的道德经吧!”
于氏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郎主——”
如今沈家炙手可热,想与他们联姻的高门自是一抓一大把,于氏对这些高门很有些自惭形秽,又觉得沈家已这般荣耀,故她颇想弄自家侄女过来做儿媳妇,省得来个高门出身的儿媳膈应自己。如今被沈淮这么一点出,便有些无地自容。
“儿子和娘家谁重要,你想清楚了,莫要为了这点心思,扰得家中鸡犬不宁。”沈淮见于氏神情,决定挑个她能会意的说法,省得她琢磨来琢磨去,给儿子搞个于家出身的媵,那样沈家一门忠烈的门风,可就要因为这种后宅之事贻笑大方了,“你瞧瞧穆家,昔日何等风光,今日什么下场?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有几门贵亲总是好的。”
果然,于氏满面惊骇,想到圣人的年纪,皇后的身体,又想想几位皇子,忙不迭点头,全身都在发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沈淮心中略有些愧意,却也由此想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世间常态。苍梧郡公渴望那张位置,他身边的人也希望谋个从龙之功,若是再添一把火,本来就心急的苍梧郡公十有**会效仿怀献太子……纵然圣人再怎么不喜欢苍梧郡公,苍梧郡公也有不孝的名声,但圣人的儿子终究太少,有这么个年富力强的庶子杵着,实在太碍眼了。
想到归想到,沈淮却不会私下筹划这种事,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递个话给江都公主,也好显示他的诚意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