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我招来管宁询问,管宁向我大吐苦水:“主公,此事之所以进展缓慢,只因两个难题无法解决。其一,交趾偏远之地,读书识字之人本就不多,纵使将蒙学建起,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寻来那么多的先生?其二,主公将蒙学就读的期限定为三年,但在这区区三年之内,只怕学生连一部《仓颉篇》都学不完,如此设立蒙学岂非毫无意义?”
我笑道:“若我能解决这两个问题,不知幼安你可有信心将这蒙学办好?”
管宁瞪大眼睛道:“主公当真有办法?”
我胸有成竹的一笑:“我可以将‘七杀营’交给你,这般小子都是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可不仅仅只会舞刀弄枪。若说舞文弄墨他们自然差得还远,但只是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还是可以胜任的,藉此机会也正好打磨一下这班小子的性子。”
管宁大喜,起身连连称谢。
我又从桌案上拿过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管宁:“如今的《仓颉篇》、《训纂篇》等蒙学文章过于晦涩难懂,当初为了教‘七杀营’的那班小子识字,夫人逼着我编一部朗朗上口、便于识记的蒙书出来。我苦思数日,最后总算成功。试行之后效果很是不错,今后我交趾境内的所有蒙学也不妨先试用一番。”
管宁借书在手,看封面上题着《三字经》,面上神色便有些僵硬。他是一个很纯粹的学者,尊儒崇圣的思想根深蒂固,见我竟在自己所著的书名后冠以“经”字,心中很是不以为然。若非顾忌主从之别,只怕他早已怒斥我狂悖了。此刻他总算给我这个主公三分薄面,先打开书册翻阅一遍,不过心中已在盘算劝我改个书名的言辞。
将书页翻开,见开明宗义的一句便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好!言简意赅,余味无穷!”管宁击节赞叹,一时却将劝我更换书名之事抛在脑后。他将这短短千余字的小册子一气读完,只觉其中字字珠玑,文意虽浅白至极点,内容却涵盖历史、天文、地理、格物、伦理、道德……当真称得上包罗万象。
将书册放下,管宁起身向我一揖到地,由衷叹服道:“熟读《三字经》,可知千古事。主公此书,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自此以后,天下顽童得以速脱愚蒙者,皆蒙主公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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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三年转瞬即逝,如今的交趾郡已是一片蓬蓬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无论蛮汉百姓,只要吃得下苦,都凭借自己的汗水觅地开辟出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农田。三年下来,当初从官府借来的种子已经还清,虽然从今年起便不再享受免税的优待,但三十税一的税法已令以往常年受官吏盘剥的百姓感到无比的满足。同时,当初遍设于各县的蒙学的第一个三年之期已满。在这三年之中,当这些在蒙学就读的孩子们每次回家,将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给父母看,将从先生那里学到的一篇篇诗文背诵给父母听的时候,那些祖祖辈辈均不知文字为何物、被上层的达官贵人蔑称为“愚民”的朴实百姓纷纷流下的泪水,心中自是无比感念那位不仅给了他们温饱,更给了他们尊严与自信的太守大人。
与交趾郡相比,交州其他诸郡仍是一片混乱,上至交州刺史,下至各郡太守换了一茬又一茬,不仅未能平息乱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过这对交趾来说倒不完全是坏事,由于各郡局势的糜烂,不少不堪其苦的百姓在听说了交趾如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祥和后,纷纷携家带眷迁来定居,竟使得交趾郡的人口在这几年中整整翻了一倍。
光和四年,交州的乱事终于如火山般彻底爆发。交州与南海郡的治所都设于番禹,交州刺史陈达与南海太守孔芝平日多有嫌怨。四月,孔芝勾结南海郡乌浒蛮族首领梁龙,伏杀刺史陈达后公然起兵反叛,从者不下五万人,南海一郡城池尽归叛军所有。
消息传到京师,天子震怒,急召群臣商议对策。当时已从太尉职位上退下,挂了一个太中大夫的虚衔在家中养病的老臣桥玄抱病上朝,详述交趾太守赵雷即任后所做所为,力谏由赵雷担此平乱重任。
天子脑中仍留有对这位当年作《六国论》讽谏当朝的少年名士的记忆,遂欣然准奏,传诏擢升赵雷为交州刺史。
赵雷受命之后,当即调集交州各郡兵马进逼南海郡,自己更亲率本郡精兵五千出征,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各城叛军听到是原交趾太守赵雷到来,尽皆望风归附。一月之后,赵雷于番禹城下斩杀孔芝、梁龙,交州之乱平息。
此后朝廷论功行赏,加封赵雷为都亭候,食邑一千五百户,赐黄金百斤。
【注】
对于《三字经》一些涉及到“未来”的历史典故,猪脚自然是要加以修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