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亦看清来人,面色阴沉地叱问道:“公路,你怎会来此?难道楼下的伙计未告诉你今日为兄已包下顶楼招待规格,任何人不得打扰?”
那青年皮笑肉不笑地拱一拱手道:“小弟当然知道兄长在招待贵客。只是不知是哪位贵客竟值得兄长如此招待?要知如今虚有其表、沽名钓誉者甚众,兄长不要本人骗了才好?”
“你……”袁绍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公路此言差矣!”一边的曹操帮腔道,“本初兄与我在此设宴,招待的便是面前这位。难道子干先生弟子、声名播于天下的‘搏虎赵郎’竟是公路口中的‘虚有其表、沽名钓誉’之徒?”
他这一番话连消带打极是厉害,当世之人身份越高越重声名,如今的我好歹已有些名气,算得一个小小的“名士”。若是传出一个慢待人才的名声,只怕面前这位转眼间便会成为世家间流传的笑柄。
那青年闻言一滞,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身边的一名文士装束的青年男子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青年眼前一亮,目光盯到我的身上,冷声道:“阁下当真是子干先生弟子、常山郡中有‘搏虎’美誉的赵雷?”
我已猜到此人当是袁绍的异母兄弟袁术,虽不想卷入他兄弟二人的纠葛当中,但事到临头,却也由不得我退让,于是微微一笑道:“想我赵雷虽享有些许微名,却还不值得有人冒名顶替吧?”
袁术冷笑一声道:“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天下无耻之徒甚多,怎知阁下不是假冒了来此蒙混?我听说那赵雷不仅有赤手搏虎之勇,更兼文采出众,十岁时向子干先生赋诗言志,这才打动子干先生将他收归门下,近年来也间有诗文传世,每一篇俱为经典。你如能在七步之内即景赋诗一首,我便相信你是赵郎。否则定是假冒,休怪本公子一顿乱棍将你打了出去!”
“袁公路你不可欺人太甚!”袁绍大怒,他虽知我文采不凡,但七步作诗未免强人所难。
我摆手止住袁绍,微笑道:“既然袁二公子有命,雷自当献丑。只是作一首诗罢了,何须七步?请借纸笔一用,此楼名‘绿柳’,且看雷于此杯酒之间以柳为题作诗!”
袁术急命人取来笔墨。
我将杯中之酒饮尽,到书案前提笔在手,却讶然发现这竟是我“翰墨斋”出品的一只极品紫毫,再看桌上的砚、墨、纸等物,亦均是来自“翰墨斋”。我摇头失笑,润好墨展纸而书,笔走龙蛇须臾书就两句。
众人读了这两句诗立时哄堂大笑,袁绍的脸上则有些难堪,只因这两句诗实在过于惊世骇俗,乃是:“东边一棵柳树,西边一棵柳树。”
只有曹操却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袁术捶胸大笑道:“果然大才,果然好诗!只是如此诗句我袁公路却也做得!料想后面两句必是‘南边一棵柳树,北边一棵柳树’了?”
我佯作完全没有听懂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反而向他一挑大指赞道:“好聪明!”一面说着一面将这两句写上。
众人越发大笑不止。
我充耳不闻,疾笔又书下此诗的最后两句:“纵有碧绦千万缕,如何绾得行人住?”
此二句一出,换做袁术脸色难看,众人则皆呆若木鸡。曹操则鼓掌大笑道:“好一个宇霆,此诗的结句只轻轻一转,立时翻出新意,使无限离情尽寓于此俗语村言之中,如此诗句,非有如椽大笔断难为也!”
我掷笔于地,向袁绍拱手道:“多谢本初兄盛情款待,此刻小弟酒足饭饱,这便告辞了!”又向曹操施礼作别,却是看也不看一旁的袁术一眼,转身下楼而去。
“你如当真有真才实学,可能再即兴赋诗一首?”袁术在我身后不甘心地叫嚣。
我头也不回,足下不停地下楼,口中随即漫吟一首:“山前鸣杜宇,山后鸣杜宇,山上鸣杜宇,山下鸣杜宇。道一声‘行不得也,哥哥,’——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