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逆水击中流(二)(1 / 2)

 “守道(梁师成字),朕来看你了。”

“官家!官家救我啊。官家――官家,奴婢要死了吗?”短短禁足二十多天,梁师成已经变的骨瘦形销,须发干枯,双眼无神,可以想像这些天来他经历了怎样的精神煎熬。自从大理寺那个年轻的少卿在他的判词上盖上大印,宣布结案之后,他就在家中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这还是因为赵桓下了恩旨,特意准他不用入狱。

赵桓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守道。国难当头,民议沸沸,朕不能保你。不但不能保你,还得借你的人头收民心,严法纪,立国威。”

听到赵桓的回答,梁师成失去了最后一丝侥幸,但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对着赵桓行了个礼,坐到赵桓对面,端起了酒桌上的送行酒。“陛下,您能亲自来送老奴,老奴也觉得值了。看看这金屋玉阶,满室奢华,老奴现在才知道,皆是无用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见证了一个丑陋不堪的‘欲’字。能以残身为陛下作些事情,老奴心也稍安。老奴有一事斗胆相问陛下,不知陛下肯告之否?”

“说来听听。”

“论起祸国殃民,蔡老狗当远比老奴为甚,民怨更炽。陛下只问其贪腐之罪,以祖制是不能死之的,陛下当真就要放过蔡老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非是老奴想拖个黄泉路上的伙伴,实是机会难得,陛下当借此紧急之机,当机立断,一举铲除蔡老狗一党。上皇健在南方,随臣颇多,朝中再有旧党牵绊,他日得退金兵,上皇返京之时,便是二日之相。”

赵桓略一沉吟,说道:“守道之言,朕听到心里去了。但人子岂能与父争?九五之位,台下看去是如此光耀夺目,真要坐上去了,其艰难困苦滋味,又与何人说。父皇也上了年纪,多念旧臣老友之好也是情理之事,朕不忍过于苛责。”

“唉!陛下仁孝,却忘了无情帝王家事。陛下本性使然,老奴不宜相劝。但老奴临行,有一言相赠。陛下当需树威严,掌乾纲,此为天下福祉计,非私情可以靡,不然,必有祸事。”

按成例,女犯死刑不得见血,一丈白绫,大宋帝国二十多年的隐相梁师成受昭投缳。开封府尹聂山奉旨抄没其家产,得钱四百多万贯,金银珠玉,奇珍异宝并地契字画又折钱三百多万贯,根据其受昭自尽前主动供述,还在十余处秘密地点藏匿了约值五百万贯的金银。

大宋叱诧风云二十多年的老公相蔡京就更不得了,从其家中抄没无法说清来源或是受贿的资产合计价值竟高达一千四百多万贯,只其多年来强取豪夺的良田就有五十余万亩。而这些只是抄没的非法所得,蔡太师号称当世第二书法大家(第一的名头,还得礼送赵佶),其一纸书画万贯难求,合法挣钱的本事也是不低,再有就是工资福利,再加上多年来为赵佶捞钱背黑锅,以恩赐的形式分给他的辛苦费,林林总总加起来还有个三四百万贯的私房。

帝以贪腐罪夺其太师号,贬庆远军节度副使,岭南安置。正月二十四日,蔡京叩谢天恩后,带着一家老少,钱帛财物装了一大船,顺着汴河寻大运河南下了。可怜的老公相只记得带钱上路,却忘了多准备些食物。从开封到潭州(今长沙),三千里路上,沿途百姓竟不肯售其饮食,还对其极尽辱骂之事。蔡京很难买到一口饭、一盘菜、一杯茶。到了潭州,无处安歇,只能住到城南的一座破庙里,病困交加,饥寒交迫,感叹曰:“京失人心,何至于此”,最后“腹与背贴”,饿极而死。死后也没有棺木,只好以布裹尸,埋进专门收葬贫病无家者的漏泽园中。

抄没王黼的家产也差不多有一千万贯,李彦、朱勔也合了近千万贯。至于童贯,赵桓开恩,只充公了他三百万贯的家产,其余财物皆留给了他收养的一个义子,这个义子是童贯部下中一个战死西夏前线老兵的儿子。这么算下来,新皇登基,陈东等太学生伏阙上书,捅翻了六贼,从六贼处抄没的财物总计值钱近五千万贯。如果真要答应金兵之索,单就钱财一事上,可就弄够一半了。(说句题外话,正史中蔡京、王黼、梁师成、童贯并未抄家。六个人的家产合计还不到大宋一年的财政收入,比起令人恶心的反胃,后世自吹千古第一明君的乾隆时的贪官和珅,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一个人贪墨的钱财有当时朝廷十五年的财政收入总和之多,那是个什么概念?)

还是在二十四日,蔡京离京南下当日,大宋另一个曾总领三省事的罢相王黼,被盗杀于雍丘。天下一时沸议,皆以其未被明正典刑而忿恨不已。

大宋枢府节堂之中,赵桓正和吴敏、耿南仲等人谈论战事,节堂外却突然响起一阵骚乱之声。

吴敏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枢府重地,何人在外喧哗?来人啊,请出军仗,速将喧哗之人皆以规矩办了。”

中军领命出去不多时,却把一个红旗信使直接带了进来。按规矩,信使是不能入枢府节堂的,何况现在皇帝还在其中。不待吴敏出言呵斥,那个红旗信使却是单膝跪倒,递上军报,满脸兴奋的通红,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喜悦,颤声奏道:“军报!真定府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