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名动天下(1 / 2)

 “《论语-述而》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句,《论语-先进》又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未知生,焉知死?’可见,孔圣是极其反感谈论生死鬼神之事的。至圣先师何故如此?实是因其深知去探讨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不如将有限的精力去学习知识,探寻人间正道。且探讨这些玄幻之事,却是有着莫大恶处。诸位稍待,烈不时便对此语有解,暂且放下不提。

至圣先师尚讳言,董仲舒何德何能敢言天命,出天人感应之论,史称《天人三策》?子宁不知而董生独知乎?董生实乃假托先圣之学,行那媚上进位之举。其悖逆妄论,厚颜奸佞竟至如斯。时汉武内有后族夺权,外有皇叔觊觎大宝,急需扶正皇权,董生便适时出现,献上这所谓的天人三策,中心思想便是刘彻为天命之选。天欲何言,董生安知?圣人之学到了他这里,有则用,无则加,理不同则妄加篡改。娼优之类以出卖皮肉言笑换得钱食,董生为进位,出卖先圣之学,更无德操可言,比之娼优之人亦是夸奖他了的。孔圣曾言五十而知天命,此天命却非彼天命,孔子此语是言其人生与年俱进的六种境界,此知天命便是达到了‘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的人生境界,怎可与董生之天命同视?”

江烈一大段话说完,堂上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全都被江烈惊世骇俗之语惊在当场,心中翻江倒海不能自已。长久以来的共识被突然颠覆,其震惊可想而知。不过,江烈的话可是句句在理啊,“子宁不知而董生独知乎”,即然子都没教过,那个老小子有何德何能知道这些东西,可不就是他自己胡编乱造弄出来的吗?虽说儒家并不限制对学术的发展,但却是绝对不容许和孔子之说悖逆的东西存在的,子不欲说,而这董贼却说,分明是悖逆先圣,这天人感应之说,可不就是假托孔圣之学,实则篡改先师之意吗?当真是可恶之极。

郭儒真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舔舔发干的嘴唇对江烈拱手施礼道:“小友之言却如当头棒喝,让我等有醍醐灌顶之觉。然小友刚才曾言说那玄幻之事,有着莫大恶处,尚请为我等解……啊――原来如此,小友大才,当受我一拜。”郭儒真猛然惊醒,想明白了江烈所言的恶处,更是对江烈大为佩服,对着江烈便是深深一拜。

江烈赶紧起身让到一侧,连说不敢。心中却对这个老者有了些好感,此种读书人才是真正的儒者,身上还坚持着应有的风骨和品性。不过江烈旋即又腹诽起这老儿来,说了半天,连个茶水都不上,喉咙里都冒烟了。

见到老师也是干坐在身边,只得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松林先生大才,一越小障便已明了,烈佩服。董生此天人感应说一出,当真是流毒不浅。此等玄之又玄之事,你不知,我亦不知,天下又有何人知?于是每每便有那些野心之人,妄言受命于天,蛊惑愚民愚妇,为一己之私,搅的天下大乱。汉末黄巾‘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如是,‘代汉者当涂高’如是,因一句‘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隋炀帝大刀一挥,落下多少李氏头颅?人血不是水,滔滔流成河。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少节薄德之辈,扯来天命所归,良禽择木的外衣,把卖主求荣的龌龊事,粉饰的大义凛然。但看历史,士大夫投敌,前仆后继。此皆天命之说祸乱之源故,董生之害,遗毒千年。”

江烈的话声停下,大堂中又是一阵沉默,只是这次沉默却显得无比沉重。为玄之又玄的天命之说,千年来有多少人枉死其中,又有谁人说得清楚。当真是人血不是水,滔滔流成河啊。对于深受二程的“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思想影响的嵩阳书院弟子,更是对“士大夫投敌,前仆后继”语警醒不已。

江烈见到效果不错,稳了稳情绪,继续批董宏论,誓要把董仲舒批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董生之害,远不及此。其三纲之说也是大恶之论。”

“啊!”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刚才已是够刺激了,还来?而且这回直指沿用了千年的伦理道德规范,这不是要把整个社会秩序搅的稀巴烂吗?就连貌似镇定的崔景,眼眉也挑了起来,手里的胡子一不小心揪下了一绺。

江烈微微一笑,说道:“《论语-八佾》有‘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之句,《论语-颜渊》又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见,孔圣每论人之关系,必对两者都给出了要求,而不单单是只对下位者做了规范。以烈观之,其强调的仅是‘对等’二字而已。而反观董生三纲之语,则完完全全是对先圣之学的阉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哼!由此言,上位者便可恣意妄为,横行无忌,而再无丝毫忌惮。暴君昏君就是在臣下的唯唯诺诺中一步步培养出来的,再聪明的儿子摊上个愚蠢的父亲也得变成个痴人,妻子独守贞节,丈夫却可在外沾花惹草,毫无节义可言。哈哈哈,天理何在,道义何在?想我至圣先师,若知有此欺名盗世之徒,把他穷毕生精力传世的大道之学篡改的面目全非,支离破碎,还遗祸千年,纵九泉之下亦难瞑目。呜呼哀哉,每念及此,唯长太息以掩涕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