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 极不情愿的妥协(十八)(2 / 2)

赤色黎明 绯红之月 7497 字 2019-11-13

对汪jīng卫这番话,陈其美表面上装着认真听,心里面已经大为嘲讽了。作为一名xìng情中人,陈其美对自己非常了解,他对于同盟会有着自己的看法。陈克与袁世凯是不是dú cái,陈其美一点兴趣都没有。同盟会的革命目标其实非常清楚,就是建立自己的一党dú cái政权。或者说,以孙中山为领袖,建立起孙中山的政权。在这个政权里面,陈其美当然也能够身居高位,荣华富贵。

汪jīng卫这种凡事都要找出革命理论的做法,陈其美是很不以为然的。革命要是靠嘴能谈出来,同盟会早就该是中国最大的革命政党了,轮不到始终对外部舆论不屑一顾的人民党成为主宰中国的强大力量。

陈其美其实很欣赏陈克的一句话,“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对同盟会来说,能够利用的就是朋友,利益冲突的就是敌人,这与革命理论毫无关系。陈其美坚定的认为,革命理论是为了掌权之后解释自己行动的合理xìng的,如果掌权都办不到,那就根本不用谈及什么革命理论。更不用说以革命理论来指导革命行动。

终于听汪jīng卫说完了那通幼稚的革命理论,陈其美用一种含着鄙视与怀疑的目光盯着汪jīng卫,“兆明,你还是怕了。”

汪jīng卫在陈其美这种目光下感到浑身不自在,一股怒火直上脑门。“既然陈兄如此说,我再解释也没用。请陈兄说说如何策划此事!”

汪jīng卫最后带着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神sè离开的上海。陈其美的计谋说穿了十分简单,汪jīng卫等人假意投奔袁克定,然后“奉袁克定之命”前去刺杀陈克。能不能行刺成功,这得看局面。不过行刺成功与否,都得把事情闹出去。此事一出,陈其美与汪jīng卫都相信,以人民党与北洋之间深刻的矛盾,内战定然一触即发。

不过陈其美临别时候的有句话让汪jīng卫十分郁闷,“兆明此行我一定会向孙先生详陈的。等革命成功,绝不会埋没了兆明的功劳。”

汪jīng卫并不怕死,他想见孙中山也绝不是为了邀功或者诉苦。只是眼见中国当前的局面大出以前孙中山预料的情况之外,汪jīng卫感到颇为迷茫。尽管孙中山接连推出了好几个版本的三min主义修改稿,可是总让汪jīng卫感觉远跟不上当前的变化。与最初“推翻满清,创立民国”这简单明快的宣传一比,感召力大不如前。

在船上想了好几天,汪jīng卫也没能完全理顺自己的思路。唯一有所进步的,倒是对陈其美的理解。眼下局面不清,汪jīng卫为了以何等名义鼓动起同盟会的支持者苦恼。陈其美就完全没有这种问题,对陈其美来说,当前的目标极为明确,就是夺权。夺取属于同盟会的权力。

确立了这个明确的目标之后,陈其美没有任何惶然,而是把能用上的一切手段都给用尽。汪jīng卫承认,这是当前最好的法子。先有了同盟会的政权,才有同盟会的理念推广。

但是这种不顾一切,用尽一切的现实主义态度,当然谈不上有什么“道义”。至少同盟会的道义与当下的主流是背道而驰的。人民党最近打青岛的时候,已经明确宣布,凡是依附外国势力入侵中国的,就是中国的敌人。这种铿锵有力的话就很容易让人明白当前的局势。同盟会现在到处拉外国的支持,从人民党的角度而言,同盟会已经是完全的敌人了。

现实与理想,成功与失败,汪jīng卫满怀心事的回到běi jīng。rì本方面得知汪jīng卫回来,立刻就派人私下与汪jīng卫联系。在会谈中,汪jīng卫已经明白,陈其美已经和rì本人联系过了。陈其美的计划也得到了rì本方面的支持。当然,出面的并不是rì本官方,这些年里头,rì本在中国也培养了一些势力,笼络了一些人。

袁克定依旧没有找到敢去对人民党动手的刺客,汪jīng卫派同盟会平津分部的年轻同志前去与袁克定联系,表示这边有人因为家人在于人民党战争中阵亡,为了报仇,愿意承担起刺杀陈克的任务。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嘴上一说袁克定就能相信的,接触得有一个过程。等了几天,袁克定始终没有下文。汪jīng卫更加郁闷起来。以他的个xìng,干革命就是轰轰烈烈。刺杀也是要光明正大,哪怕是被捕也要堂堂正正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以求最大的宣传效果。通过暗杀引发内战已经不怎么光彩,而事主袁克定这么一个混蛋先前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反倒装起大爷了。汪jīng卫深深感到自己和这种人接触,实在是丢人。

心里面有事,就没有太注意身后。直到马上要进同盟会平津分部所在的胡同的时候,汪jīng卫才习惯xìng的往后观察了一番,那两个探子摆明了没想到汪jīng卫这时候观察,立刻就露出了马脚。虽然没有太多反追踪的的训练,汪jīng卫知道自己是不能把探子带去分部那里。他就跟没看到两个探子一样,尽量自然的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跟在汪jīng卫背后的是宋恩子与吴祥子,他们干这行很久,汪jīng卫异常的举动并没有逃过两人的视线。既然已经被汪jīng卫发现,两人也就不再躲藏,光明正大的跟在汪jīng卫背后。又走了一阵,宋恩子向吴祥子使了个眼sè。吴祥子心领神会,在一个巷口趁汪jīng卫没回头的时候,闪身进了别的路口,接着快步向巡捕房那边走去。

两人本来也没有太在意汪jīng卫,只是简单的为了抓几个“可疑份子”交差。没想到这次一家伙抄出条大鱼来。而且这条鱼还偏偏是两人一度极力避免去触碰的。

袁大少爷找“敢卖命”的也有些时rì了,消息绝非没人知道。不过有些人是吓得“不敢知道”,有些人则是别有居心的视而不见。不过同盟会平津分部被炒了之后,匪首汪jīng卫倒是潜逃了。可是不少书信电报和文件却被抄了出来。下头没人敢承担这责任,于是这批人和东西层层移交,很快就连蹦几级,直接送给了管jǐng察系统的赵秉钧手中。

赵秉钧一面在心里面大骂下头的人没担当,一面为这烫手山芋感到极为难受。事关袁大公子,就是他赵秉钧也做不了主。赵秉钧严令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不许外泄任何消息,自己则急急忙忙的去找袁世凯。袁世凯此时正在给严复摆接风酒,赵秉钧是被从酒桌上叫出去的。现在他也不敢再回去,只能焦急的等待。

信任内阁总理的迎接可不是小事,袁世凯先是摆酒,接着又和严复长谈。很晚了才有机会见赵秉钧。赵秉钧看到袁世凯极力压制着情绪,但是怒sè根本无法完全压住。没等赵秉钧开口,袁世凯就屏退了周围的人。“智庵,我有一事命你去做。”

“大总统,何事?”赵秉钧觉得自己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袁世凯交代的事情绝对小不了。

“你去把袁克定身边的那些人都给我抓起来!”袁世凯一字一句把这句话从牙缝里面崩出来。说完之后,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恼,袁世凯的脸庞几乎开始扭曲起来。

“大总统……”赵秉钧觉得自己咽喉干的难受,他咽了口唾沫才说道:“有件事我得向您禀报。”

两件事果然是一件事,严复见到袁世凯之后,私下向袁世凯透漏了掌握的消息。袁世凯大惊失sè。他一来不太敢相信袁克定居然能傻到干出这等事。二来,他也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得有多严重。严复不爱诳人,在这种事情上,人民党若是真心想设什么圈套,也根本不用派严复来吹风。

在忐忑不安中,袁世凯从赵秉钧这里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后,真的是心灰意冷。他面如土sè的呆坐在那里,半晌不吭声。

“大总统,”赵秉钧被吓住了,这等事千万别把袁世凯给气坏了,“大总统,就我们抄出的东西,这件事背后有好多人耍yīn谋诡计。大公子只是被人给骗了。”

听了这宽慰的话,袁世凯猛然站起身。“被骗了?那些人怎么不来骗我?怎么不来骗你?还是他自己鬼迷心窍,自以为是。我现在说袁克定这王八羔子被骗了,谁肯信?!”

这声音就跟受了伤的老虎一样,那股子浓浓的杀气让赵秉钧感觉呼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