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神经!你在胡说什么!」低声抗议,轻轻打一下他结实的胸膛。「睡觉啦。」
睡觉啊……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老天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让他还是回到那个被世人遗忘的世界里,那才真是老天给他最残忍的惩罚。
事件的最初,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自己一开始恨透了这个女人。他也不过行差踏错一次,就沦落到由神变人、人堕魔的地步。
初时,他恨得要命,躲到天涯海角也不想再看见她,后来才发现老天很残忍地设定了一个游戏,不管他在哪里,迟早会遇见她,她一爱上他,又会遗忘他;就算她老死了,世人对他的记忆也会随着她**的消灭而消失,直到下一世再度的相遇……所以,恨死她了,故意整她欺负她,让她在心中植下胆小怕事的种子,让她也尝尝被惩罚的滋味。
微微侧身看她的睡颜。她抱他抱得很死紧,看起来也不是很安稳地在入睡。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让她胆小内向的目的变了质?让她胆小到不习惯对其他男人展颜,让她害怕跟其它男人接触,让她只容得了他的亲近。
当她的记忆里没有他的时候,她跟她的学长交往——这是第一次,她喜欢上别的男人,那时在学校面前的书局内,他目睹了一切,既恼怒又疑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应该只会爱上他!眼里只有他才对!
怎么可能会在她的第十世里,出了差错?
而现在,第二个差错出现了!她竟然还记得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的人之身,早就看不见任何神祇的存在,甚至,曾经位列花神名位的他,所经手的花种一律没法养活……
是老天终于心软了,愿意结束他的苦难,让他停留在人之身,让他平静地跟某个胆小的女人一块牵手过曰,不必堕魔了吗?
「你要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天啊。」她张眸小声地说。
「哼。」
「贺时贵,你老用鼻孔说话,小心你以后鼻孔变大,很难看的。」
他突然整个翻身,压住她的身体,似笑非笑地注视她错愕的小脸。
「你、你……不、不是吃饱了吗?」迅速退回结结巴巴的老路。
啵啵。
「我身上穿的是卡通睡衣哦。」
啵啵。
「你的被子也是卡通床被哦。」
是啵啵啵。
她终于忍不住避开他的嘴,又笑又叫:「贺时贵,你故意的是不是?都是口水啦!」
「成兰。」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的。
「干嘛啦?」赶紧捧住他的脸,很怕他再来口水攻势。
「我离开的那个晚上……妳都听见我说的话了?」
她眨了眨眼,心无城府地笑道:「我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他的神情异样,然后薄唇勾笑,声音变得更低哑了:
「成兰,妳一点也不胆小。」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胆子大到可以为了保有她的爱情,而视若无睹他的秘密。
他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从小她胆子小到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即使成长了,在外人热爱嘴巴的功用时,她只用眼睛看。她一定知道,却不问他的来历;在她眼里,他还是那个嘴巴恶毒的贺时贵啊……
「喂,你亲得好痛。」颈问刺痛,她哀哀叫:「贺时贵,你不是说你吃饱了吗?」
「……成兰,厨房里还有一罐巧克力酱吧?」
「有啊,你别告诉我你的第二个胃又喊饿了。」她的脸好热,没有阻止他邪佞的手指在她生涩的身躯游行,他又吻又亲的,灼热的气体在彼此间流窜。她结结巴巴地低语:「贺时贵,我、我先警告你,你今天用、用什么地方碰我,就不能用那地方去碰其它人喔……」
「好比?」
「好比、好比你的嘴亲了我,你的手也摸到我,还有、还有……喂,你轻点,我的睡衣买不到同一件的啦!」
**的身体彼此碰触,他的皮肤有点粗,不像女人的肌肤天性细腻,磨得她有点微疼,她心跳好快,很清楚知道这副男性的躯体是她习惯而且深爱……不不,一次等待的过程她就怕到了,她不要再说这句话了。只要每天能看见他,知道他叫贺时贵,她就满足了。
「成兰……」他吸吮着她的唇瓣,低哑地喃道:「明天妳一张开眼,一定记得我,是不?」那声量好低,几乎消失在彼此的唇间。
她心里微微发软,小声地但颤抖地笑着:「那当然。好吧,贺时贵,我牺牲一点好了,你可以用点力,在我身上留点记忆,假设我忘记你——那当然不可能啦,除非我被车撞啊被打啊,不然没有人会无故忘掉一个人的,一切都是假设啦,你可轻轻在我身上留下你的记忆,就算我忘了你,我的身体还是有你的记忆……哇,我是叫你轻轻,不是真咬啦!」从容就义的语气剎那哀哀叫痛。
「这大概是妳有生以来一鼓作气说最多话的时候了……」他轻笑,眸瞳在黑暗里带着隐约的火光。
他从来没有想过,是专门负责遗忘的人痛苦,还是被遗忘的人痛苦,以前他只一味认定他才是两人中最痛苦的那一个。
原来遗忘一个人个人,对她而言,会是这么的害怕啊……在她的记忆里,到底哪一些才是真实,哪一些才是被修正过的虚构,连她自己都迷惑了,她还能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个连成兰,绝对不胆小。
还是,因为爱他,所以她胆子变大了起来?
「喂喂……我不要再穿套头毛衣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在同一个地方种草莓啊……」轻轻屏息,感觉他压根没在听她说话,径自埋头做他喜欢做的事。
「成兰?」
「啊……嗯?」她有点恍惚、脸红、发热、紧张,心动。
「我记得……除了那天那卷**录像带,妳一向只看卡通,除了健康教育外,对性知识贫乏得很可怜吧?」
「……怎样啦?」她细声抗议。跟其它人来比,她是很少接触这方面啦,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他当她白痴啊!
「……其实,我们还漏掉一项必备动作……」
「咦?」
「巧克力酱……」啵啵啵。「健康教育没写,淋巧克力酱,妳会变得更好吃……我去拿……」
「……贺时贵,你耍我啊!」这种时候还这么爱欠扁!用力拉他蠢蠢欲动的身体回到床上,杜绝他把她变成任何一道甜点的可能!
清冷的空气钻进她脆弱的鼻孔里,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早,她一脸呆呆地醒来,看着熟悉的卧房、熟悉的卡通被套,熟悉的卡通床单……脑袋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又看见地上散乱的睡衣。
咦?她有裸睡的习惯吗?
才这么想的当口,记忆如潮水涌来……身边的床是空的!
「贺时贵!」她低喊。
立刻跳下来,手忙脚乱地穿上睡衣,然後赤脚跑出卧房的同时,注意到屋内淡淡的轻烟。
「贺时贵!」看见厨房内背对著她,穿著套头毛衣的高瘦男子,她大松口气。刚才她还以为自己又忘了他,他又不见了!
她奔进厨房,毫不考虑抱住那个男人的腰,低叫:
「贺时贵,你吓死我了。」
这男人听见她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早紧绷的身躯顿时放松下来,欠扁地说道:
「吓什么?怕我不认帐吗?」他头也没回的,嘴唇微勾,心情显然很好。
背脊挨了一个小拳头,他也不甚在意。
「你、你在干嘛啊你?」她深吸口气,安抚自己还不算平稳的情绪,从他身侧探头,看见平底锅里的荷包蛋……「你在煎蛋?」
「嗯哼,我饿了,冰箱里没东西吃。」
「有啦!是你自己不爱吃……咦,你手艺变好了耶。」帮他打开抽油烟机,再顺道拿出一颗蛋来。「我也要。」
「妳也要啊……来,嘴巴张开。」关掉瓦斯,转身用力在她嘴巴啵一下。
她抿了抿嘴,有点甜甜的恶心味道,再加上蛋的香气……慢慢地抬头,对上他恶劣到极点的视线。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干净得令人羡慕,只是嘴角沾着可疑的巧克力酱……慢慢伸手移到摆在流理台上的巧克力酱瓶,好轻啊……她记得这是刚买的耶。
「贺时贵,你把它倒在蛋上吃?」
「嗯哼,好吃吧。」
「很恶心,你知不知道?你还会蛀牙、发胖、牙痛……」她抱怨着,帮他抹去嘴角约酱汁。
她真的很怀疑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念念不忘把巧克力酱倒在她身上……不对,待会偷偷把蓝莓果酱、草莓酱,反正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她不想要毁了她的床单,更不想全身黏答答的被当甜食吃掉。
「成兰,你脸真红。」他的视线慢吞吞地移到她的睡衣。「你这么喜欢我的睡裤啊?我不介意一块穿,不过你上班是不是要迟到了?」
她低头一看,惊跳起来,很狼狈地冲进浴室里。
水声哗啦啦的,他微微一笑,捞起锅里的蛋。窗外的天气是有点冷,天空却很蓝,可以预料今天大概不会下雨了……
未来啊……他也终於有了未来吗……
「贺时贵,你、你帮我拿衣服好不好?」浴室里传出求救的声音。
「唔……好啊。」
「就在我衣柜里,随便一件毛衣跟裙子就好了,谢谢。」
他慢条斯理地走进她的房间。卡通床单很凌乱,他顺手拾起地上的卡通睡裤,从衣柜里拿出她配好的衣物。她的穿著真的很简单,毛衣配长裙,十年如一日。
眼角瞄到桌上的日记本。他注视了一会儿,没有翻也知道她在里头写了些什么。她怕忘记他,所以写着属于他的日记,这个女人啊……
「贺、贺时贵,我要迟到了啦!」浴室传出抗议。
「来了来了。」走到浴室前,看见门后伸出一只细白的手臂,跟他索讨。
「快点啦!」
他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忽然拉开门,她吓了一跳,他用力拉她到自己面前,又啵了她一下。
「干嘛……」拜托,她要上班,她、她现在全裸耶!
「成兰,我这个人最懒了。」
「我、我知道啦,你放手啦!」好冷,冷死了。
「所以,计画妳负责。」
「什、什么计画?」千万别告诉她,他是在想现在要彻底实践把她变甜食的计画,她不要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笑道:
「未来啊。我的未来就交给妳,由妳计画了!」当着她目瞪口呆的面,他很体贴地怕她着凉,替她关上门。
他转身走进厨房,决定再吃掉那个蛋当作庆祝自己终于有了未来,当然,是在加料的前提下。
浴室的门一直没有被打开。
他敢打赌,今天她一定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