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绝道 下(1 / 2)

山河赋 明月晓轩 6510 字 2019-11-08

 玉藻前选这条路也不完全是偷懒,而是直觉这个地方最有可能遇到那神秘莫测的千月巫女;等在此地见到白皖又确信几分,心道此人作为鹤舞司寇,关注巫蛊的时间比自己长,肯定在这天朗山埋下不少伏笔眼线,他出现的地方必有七分把握。

然而面对这表情冷淡,神态端正的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玉藻前总有些无力感,当然,也不排除趁虚而入后的愧疚作怪。如果她足够理智,应该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他和秋林叶声以及永亲王蕴初是鹤舞三大支柱。秋林叶声主大宰,高居庙堂手握重兵;白皖则是为迦岚和蕴初铺陈鹤舞大地,赢得千万民心。在皇帝偌娜和正亲王花子夜心中,秋林叶声和白皖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他们两个不死,想要压制鹤舞收回鹤舞支配权几乎没有可能。玉藻前听说早在花子夜摄政第二年就拍出两个三位廷臣加上丹霞郡守,私下里接触叶声和白皖,许以重金高爵,想让他们离开鹤舞回归朝廷,却被严辞拒绝。不但拒绝,还把花子夜的书信交给了迦岚。那年迦岚进贡,来人特定走了趟凰歌巷,将书信放在镶金嵌玉的盒子里送还给这位正亲王,着实让花子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种状态下,身为朝臣,而且是朝廷派到鹤舞的“眼线”,却和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走在一起。往好里说,被朝廷怀疑居心不正;糟糕点,再被鹤舞怀疑是朝廷间谍、诱拐栋梁,那才是两头受气。然而,现在她和这个男人想要完全撇清关系大概不可能了,只能怪她色令智昏,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个和她**一度的男人从表情上看非常希望能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可他越是冷淡,玉藻前越是想要挑逗,自己想想也只能感慨一定是浪子那点骄傲作祟。

当下抱着硬邦邦且潮湿的被子坐在床上,听到床板发出吱呀的声音还摇晃两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动作又小心几分。刚醒过来那会糊里糊涂的,等清醒之后富家小姐的坏毛病顿时作祟,被子潮冷,被褥床塌间怎么闻都有怪味,好像是发霉的味道和各种不知名的臭味混合在一起的结果。依稀还有某些小动物在跳来跳去,让她顿时全身发痒,不自在到了极点。偏偏在白皖面前还不敢表露,否则又是一顿抢白,自讨没趣。看看眼前冷冰冰的人,陪着笑道:“大人既然先到一步,一定将事情查的清楚明白,不知道能不能?……”

白皖脸色一沉:“什么大人,此地我叫瑛白。”

当头一盆冷水,浇的一个激灵,苦笑道:“是,是。不过那个,那个神女……”

“路毁成这个样子,还有谁能进来。”

“是啊——”她意识到了,自己就是在自讨没趣。

“不过此地倒是这位神女来过多次的地方,所以当地百姓对之敬若神明。如果有人在此地挑战神女的尊严,说不定会再被村民填回沙石之下。”

脸上青了大半,暗道我刚刚从鬼门关回来能不能拜托不要威胁恐吓了,但是敢怒不敢言。但听那人又道:“虽然是桃花水,不过若是让村民知道巡查使大人的任务的话,或许会说这是神女降下的天谴。”

“瑛先生不该置身事外吧。”

“被埋在泥水底下的人并不是在下。”说完这句话居然还微微一笑。

玉藻前顿时连扑上去咬一口的心思都有了,嘿嘿冷笑两声。

白皖的心情好象突然好转,拉了个板凳坐下忽然拿出一样东西:“如果……如果我不能回到明州的话,你替我将此物带到京城,送到少王傅手中。”说话间将一物放到被子上,她伸手拿了,见是一块佩饰模样的东西,说是佩饰又小了一点。玉石雕成,玉色温润透明,纤尘不染,雕成一弯上弦月,下面是波浪的纹样,用红绳打如意结穿着。绳子很新,好像浸过水,颜色却没有褪的太厉害。

“很别致的饰品。”狐疑的看一眼:“瑛先生离开京城的时候,水影姑娘还是后宫一个普通宫女吧。没想到那个时候已经有不浅的交情,千里送鹅毛……”如此说话的人完全不觉得这种口气连带目光都很象刚刚抓到丈夫出墙的妻子。

“这并非瑛白之物。”

“啊……”

“你且带给她,她若是明白,自然一看就明白;若是不明白……再好不过。”

玉藻前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道:“为何要我送上京,你自己不能带去?”

“若是回了明州,自然不劳姑娘。”

“你这是——”

“啊,我要翻云雾岭走废道到田家坳,神女来不了此地,一定会转道田家坳。只有走废道才能赶上。这位神女每到一地,停留不过三五天,最短的只有几个时辰。不早点过去又要扑空。”

“废道……你要只身翻云雾岭?在这种桃花水的日子,那是一条绝道——”

玉藻前觉得自己是发了疯才会冲动到跟着这个不要命的男人来爬云雾岭,走的还是险象环生的废道。什么叫作废道,就是糟糕到死的人太多了再也没有人敢走,以往还有一个驿站,但当一次山洪将驿站冲毁,驿官下落不明后,这条捷径从此被人们抹出记忆。如今他们三个人两女一男,艰难的在狭窄的道路上攀爬,不但要小心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滚下来的落石,还要提防树林中窜出来的野兽。从那个小村庄出发抵达目的地,天气好的时候需要走两天多,这种天气起码加倍。当然,比起绕道肯定是好多了。左军道塌方的地方为道路最险最窄之处,而那个村庄唯一一条出入就和左军道连通,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塌方已经切断了当地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剩下的最后通道就是那条所谓的废道。玉藻前在出发的第一天晚上就彻头彻尾的后悔了,虽然在那个荒僻的小山村睡散发霉味摇摇晃晃的床很痛苦,她也的确想要尽快回到比较繁荣的地方,可是废道上一天受的罪就比在那个小山村过半个月还要凄凉。更何况离开那里时白皖坚持他们是要微服,而且不能在穷乡僻壤公开挑战乡民崇拜如神的巫女的权威,说什么都只让她带一个人,还威胁说:“吃不了苦就不要跟着”,伴随着一脸“你不要拖累我”的嫌弃表情。

在确定“带她出发”之后,白皖出去转了一圈,一顿饭工夫抱了一件蓝花粗布的衣服丢在她面前,很直接地说:“替你找了合适的衣服。房东家女儿新作的,一天都没穿过,便宜你了。”看看她的表情,补充道:“你那些衣服都被水泡过泥抹过,如果你一定要穿,我也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