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上(1 / 2)

山河赋 明月晓轩 7967 字 2019-11-08

 殿上书记昭彤影在花子夜亲征后不久也外出公干,她的任务是钦差巡查使,一直到册后大典后才返回京城。此时花子夜和他的十万大军还驻扎在白鹤关,而不是理所应当的在大捷之后拔营回京。回京当日昭彤影转家换了身衣服洗洗风尘就入了正亲王府,骑马刚入凰歌巷正面撞到紫千,两个人笑吟吟的说了几句话,问及京中变化,紫千笑着说我是主子不在家万事不上身,最近辛苦的只有后宫那些,往后还有的辛苦呢。昭彤影哈哈一笑又问了选后过程,紫千果然什么细节都清楚一一答了,比如候选们当日表现怎样,最后遴选时亲王们说什么、朝臣说什么,哪个是皇上真心看中的,哪些是宗亲贵族挑出来的。站在那儿说了好一会儿就见昭彤影神色又那么点不正,紫千便道我去做点别的事了,就此告辞。

迦岚听人报昭彤影求见从里面一路小跑着出来,不等她行礼上去一把抱住笑道:“你刚刚回京,本王都不好意思打扰你全家团聚,你怎么就跑来了?”昭彤影笑道:“属下想念殿下啊——还有——”

迦岚手一方退后一步眯起眼睛:“这句‘还有’,我说殿上书记啊,你风尘仆仆上门该不会急着来数落本王吧?”

“哪里哪里,属下是真心想念殿下。”

后者一脸怀疑将她迎入偏殿,昭彤影喝了半杯茶后缓缓道:“刚才看殿下出来时的神情,好像有为难之事啊,不知道属下能否为殿下分忧?”

迦岚郁闷了一下,心想这也看到出来,太神奇了吧。反正这件事她本来就要找昭彤影商量,当下顺着话头道:“昨日本王收到鹤舞三王兄的书信。”

“殿下领地一切安好?”

“差强人意,只是……”她叹了口气缓缓道:“昭彤影你觉得巫蛊这件事怎么看?”

“可大可小。”

“此话怎讲?”

“巫蛊一物在民间本来就不曾消失过,看相占卜、求神问卦;人在世间或多或少有不顺心的事,所谓人生不如意十之**。民间的巫蛊做得好确可为人指点迷津,至少能给人多那么点希望。即便有一些骗财行径为害不大,有地方官善加处置就可以了。然而巫蛊若是与官府勾结,拉帮结派、广收教徒,那便是地方动荡之源。小可搅乱一县一府大则国家覆亡,清渺王朝就是例子。”

迦岚点点头:“清渺兴于神力,败于巫蛊。”

“神女巫女不过一字之差,且在一念之间。千月家族为清渺第一名门,历代精通天文地理、星相占卜,本是一等一的神师,却也难免沦为巫蛊大家。”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清渺国君以巫代神,为此扰乱朝纲、废弃律法。有志之士弃于海曲,正直之臣反巫必杀。所谓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凛霜路八千。巫蛊兴盛之初多少朝臣因为反对君王以巫代法而惨遭灭门,千月身为清渺第一名门,倘不从之恐怕早就自取灭亡。”

昭彤影点头道:“殿下所言既是。然而,清渺巫蛊盛行并非源于朝廷,而是先盛行于民间,殿下以为这又是为了什么?”

迦岚摇摇头道:“原来卿征尘未洗就到我这王府就是为了考本王来着?”

她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了一阵道:“自古而来,天下安定百姓富裕,则巫蛊消弱;倘百姓衣食不保、朝夕难料则巫蛊盛行。清渺第七代皇帝起税负日重、吏治渐驰,加上国力削减战事因而纷起;边关百姓朝不保夕,百姓没有君王可以期盼,没有好的朝政可以期盼,就只能期盼神迹。君王没有恪尽为人君的责任,官吏不能保障百姓的福祉;百姓只能寄托于看相问卦。官吏贪污、草菅人命,于是律法的尊严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私仇寻衅、卖凶杀人横行一时,巫术由是盛行。所以清渺巫蛊之术最先起于战争最频繁的鹤舞和最为贫困的凛霜。”

“卿的意思就是巫蛊之害乃是君王失政所致?”

昭彤影垂下头:“属下僭越,属下该死。”

“算了算了,挂印弃官你都赶还有什么僭越的?只要卿莫把这些话拿到朝堂上说就是,到那时又要烦本王求情。”

“真记仇”昭彤影的脸顿时黑了一半,不就是那次劝谏皇帝不要加税拿前朝昏君作了比喻差点丢脑袋么,真没风度,保护心腹是主君的义务。腹诽了一下,突然一笑:“殿下说这些……难道鹤舞起了巫蛊之乱?”

“本王的封地有人自称是千月家的嫡女,据说,从者逾千。”

一口水顿时喷在了地上。

迦岚看她狼狈不堪的抖掉裙子上的茶水,掏帕子擦掉嘴边水痕,那人也觉得自己委实不够镇定,讪讪笑道:“都消亡两百多年了,居然还有人拿千月二字来招摇撞骗。哎,到底是清渺第一名门,末代家主早化白骨了,这千月二字拿出来还能在鹤舞深山里唬人。”

“怎知在深山?”

“千月名门何等的名声,若在繁华市镇早就传遍全国。千月……这家族烟消云散这么些年,到还真没法子判断她是真是假。她爱说自己是嫡女也只能由着她说。”

昭彤影一边说一边笑,可看迦岚好勉强才从嘴角略微冒出那么一点点笑容,心中一惊也就住了口。

“你这些天在外巡视可有听到什么有趣的事?”

她心道有趣的事海了去,你要听那一出那一折,略一思索道:“若说古怪的事倒是有,臣在勋阳时听到一出童谣——”

“嗯?”

“双龙崩,京师乱;流玉断,三年旱……”她故意停了一下才说最后那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迦岚道:“皓月沉,苏台散!”

“啊——殿下也听说了?”

“啪”的一声,茶杯落到地上,顿时茶水四溅,这次换了正亲王抖裙子唤宫侍,张罗半天后又赶走众人,沉声道:“真有此事?勋阳有人传这首童谣?”

“属下在勋阳第一次听到,却不止勋阳在传。我下去的时候勋阳以南有此歌,回京时勋阳以北也能听到。”

“难道还传唱甚广?”

“坊间井水处童儿尽唱。”

“本王在京城之中并未听闻。”

“京城与城郊尚未传唱,不过,快了,也就一两个月。属下在勋阳听到这歌谣也觉得奇怪,我是京城人,双龙崩,京师乱;流玉断,三年旱,这两句说的都是京城的事,这首歌是从小唱熟了的,从没听到后面还能再加上一句。故而我着意打听了一下,勋阳以南那些地方都说是北面传来的,看样子还是京城出来的,然而属下知道京城之中并没有这种歌词流传。另外……殿下既然不是从坊间听到,如何知道皓月沉,苏台散这一句?”

“书记可知道前两句的来历?”

“属下少时曾与女官长讨论过,并无确切出处。有人说是千月江漪去世前留下的警示,也有说是本朝开国皇帝所说。”

“卿中意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