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新天地(1 / 2)

拾星 采茶煮酒 6093 字 2019-11-02

 青山之上,人去楼空。

枫卿童独自在院中开了一坛山下劣酒,不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而是靠在木屋正门的木柱上席地而坐。长袍衣摆随意披在地面,年轻人望着远方渺茫的天际,提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地饮着,不多久便让一坛酒水见了底。

呆呆坐了很久,白衣年轻人拂了拂身上尘土,摇摇晃晃站起。劣酒不醉人,心事下酒却最能迷人眼。就着酒意,年轻人扛起锄头,学着鱼幼薇平时在菜圃中除草的样子,用最笨的方式一锄一锄在院中古松下胡乱挖着。良久,才在树下挖出了不小的土坑。枫卿童将从山下运上山的一坛坛浊酒全都埋在其中,认真地盖上泥土。

“早日重逢,共饮此酒。”

枫卿童轻轻念着,心情沉重。鱼幼薇,你一定给我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又呆滞良久,等那股悲伤的感觉稍稍散去,枫卿童才敢震散一身酒气。他迈步进了屋子,拿了毛掸,一点一点将本就一尘不染的房屋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他动作很慢,极为认真。年轻人又拿了笤帚,从山上扫到山脚,将山脚孤零零的小木屋也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终于无事可做,枫卿童便穷尽毕生阵法所学,一次次耗尽全身灵气,更是用完了所有可用于阵法的玉石,将整个山头团团围住。枫卿童毫不在意这座山头已经流露出**裸的杀意,他就是要让有灵之物都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杀意。

从日头高挂到漫天星辰,从晨光初露再到次日夕阳西沉。枫卿童不眠不休,终于在披星戴月之际彻底完成了布置。

山脚小径处,枫卿童攫来一块巨石,在最显眼的地方镇于山脚。上面以正楷刻了八个大字,以朱红颜料涂染:

“闲人勿扰,生死自负。”

笔法有力,寒气逼人。

饮一口酒,背上已许久不用的酒壶,年轻人腰悬长剑,御风离去,不再回头。

此行路远,将要前往距东苍国都龙阙已不算远的留碑郡。那里,问剑大会应该已到尾声,也是自己去完成第三件事的地方。

帮西门隐参加问剑大会,为镇北辖境茫茫江湖客正名镇北一境,不是除了王府中人就再没有英雄豪杰。镇北江湖,一样不许被小觑半点。

如今的枫卿童,已是神起境境界。

虽然那天西陲山山头,阵法全部残毁,但在阵法崩坏的前一刻,西门隐还是成功将枫卿童的本元灵力拘押于山头小天地,并一鼓作气纳回了枫卿童体内。所以枫卿童的神起境,如愿以偿没有四面漏风,强行在三境巅顶站住了脚。

神起三境,无论在哪座江湖都可以被敬称一声宗师。但踏入过化生境的枫卿童知道,与化生境相比,神起境就是神起境。哪怕遇到小化生境的荒虬岭戚敛之流,今日的枫卿童依旧不是对手。

明知事实如此,练剑之人在心境上却又可以是另一副天地。枫卿童自下山起,在战力一事上便看得空明,说不上无欲无求,但又有无欲无求的神意,自成一种无敌心境。以目前的境界,枫卿童依旧能够不惧天下任何人。或许在面对大黑脸那个级别的人物直接全力出手时,自己会死。除此以外,全身而退都并不算难。

枫卿童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心底另一个自己。

自己体内有两种灵力的事,枫卿童本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出手时还不止一次尝试将两种灵力融合在

一起,会产生一种四两拨千斤、踪迹难寻神鬼莫测的效果。他一直以为自己有两种属性,是个修行界的异类,镇北王府正好是光、暗属性的二供奉刘长青、三供奉高山袅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刘长青看得更远些,所以才有那句“忌阴阳割裂”的谶语。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自己体内的光属灵力分明是后天被纳入体内,生生压制住了他的体内,随着他的年纪长大而不断增长的邪力。有将本元灵力种入别人身体的本事,还能一直压制住那股本该更强大的邪力,这股光属力量原本属于谁,不用想也知道。

那天又通过佩剑落云助自己从邪力中苏醒过来,师父究竟为这些付出了多少枫卿童没办法知道,但这有违师父登顶飞升的天道是肯定的。

年轻人又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金色小剑答应西门隐的事正好就是第三件事。现在无论是为谁,鱼幼薇,师父,西门隐……枫卿童都必须尽快完成五件事。至于那股还在不断成长的邪力,以前的自己能够压制得很好,甚至还能试着动用一二。但现在自己光属灵力的修为只剩下神起境,这份力量就必须要彻底禁用了。

枫卿童不想问自己的本心,不在乎哪个是真实的自己,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救下鱼幼薇。鱼幼薇的身体状况,以及他能感受到的,不断增长的邪力都在时刻告诉他,他完成还未做的四件事的时间不多了。

黑夜深沉,御风而行的白衣年轻人的瞳孔仿佛也跟着更加深邃黑暗。

……

“雷少,按您的意思,明天就是最后一场对决,也是最后问剑的时候。”

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静静侍立在中年男子的身边,微微低头,神色谦恭,滴水不漏。

星空之下,那男子正立在一丛繁花之前低头读书。他身形高大,长相算不上英俊,一身气息像极了乡间农作的庄稼汉子。但此刻花前月下,一人捧书夜读,却又没有半分不和感。

听到老人的话,中年人停下脚步,合起了书,转身微笑点头致意:

“知道了。辛苦恭叔。”

老人同样点头致意,而后便要转身离去。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叫住了老人:

“恭叔,”犹豫过后,他的脸上又是标志性的和善笑容:“您从我召开这个问剑大会开始,就不闻不问,随我胡来。现在到了最后一日,您依旧不打算问个清楚吗?”

老人停下步子,摇摇头,声音瓮瓮的:

“雷少的事,老奴管不起。老爷叫我在你身边照应着,也就照应着了,其他的,不敢管也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