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大事化小(2 / 2)

荣誉之剑 玉临风 8081 字 2019-10-30

“美丽的安娜特,你越来越漂亮了。”塞德巴尔的妻子轻轻抱住安娜特,两人是早已相识的朋友。

“你一定有事吧?我们进屋谈。”

“谢谢您,夫人。今天仅是私人拜访。如果进屋里,恐怕被人误会,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

夫人点点头,与安娜特一同坐上卧榻。

“听说塞德巴尔伯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我代表父亲为他献上最真挚的问候。”

“感谢汉诺先生的好意。我丈夫病成这样,还不是被米隆气的!”中年夫人的双眉已扭成死结,“这孩子整日惹事生非,过着放荡生活。我真担心他会失去来之不易的父亲的宠爱。”

“您别担心,男人们年轻时总爱风流,以后会好起来的。”安娜特安慰着说。她握紧夫人的手,手指由于长时间接触冰块,仍是冰凉的。

“安娜特小姐的智慧迦太基闻名,这次你一定要帮助我。上次多亏你提醒,把我丈夫与前妻们生的儿子调往边境,米隆才能成为最得宠的孩子。”

“上次的事只是作为朋友的建议,您不用记在心上。不过夫人,您千万别掉以轻心了。听说米隆的几位哥哥在边境干得非常不错,我父亲时常在我面前夸奖他们,称赞他们是塞德巴尔伯伯的最佳继承人。各类表彰已经发出好几次了,塞德巴尔伯伯虽然嘴上未说,但相信他心底一定是非常高兴的。”

“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

安娜特感觉到塞德巴尔夫人加重在手掌上的力量,就像河里愚蠢的馋嘴鱼,慢慢咬住隐藏鱼钩的诱饵。侍女们见到夫人打出的手势,熟练地远离她的身旁。

“夫人,有些话可能会令您不高兴,不过您不得不考虑。”

“我的朋友,有什么话不可以告诉我呢?请你放心说吧!”

安娜特却不急于继续对话,脸色中微微显出几分为难,更令夫人焦急。她紧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继续说道:“塞德巴尔伯伯已经不是第一次重病了,以他的年纪随时会被冥府的使者剪去头发。伯伯生前尽心保护你们母子,可一旦他离开人世,谁能保证米隆的兄长们会善待你们呢?听说他们早就不满您这位慈爱的继母,更忌妒米隆受到父亲的宠爱。现在他们已不是巢中雉嫩的无毛幼鹰,而成为羽翼丰满,翱翔天际的猛禽了。您能保证他们不会把您和米隆赶出‘巢穴’吗?”

夫人心中一惊,安娜特一席话正是她所担心的。塞德巴尔已是年近七十的老头子了,而她是塞德巴尔的第四任妻子,风流的议员与前妻们育有数子,为保护自己与儿子的利益,她虽然凭借对丈夫的影响力,将继子们驱逐出迦太基城,可猛兽总会归巢。

“安娜特,你一定要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不,夫人。您用不着照我说的话做,我只是为您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只是建议。”

“您就快说吧!”

夫人已经等不急了。头顶的树叶在微风轻抚下“沙沙”作响,投向地面的光斑跳动起来,花园的静景因它们愉快的舞蹈而生动。

“首先,米隆的放荡生活必须结束。他也不再是小孩了,因像他的哥哥们那样走上仕途。多结交些同龄的,有前途的青年,与他们培养友谊,这些人今后会很有用处的。就是要让他发展势力,与兄长们抗衡。”

“我也有这样的打算。不过米隆这孩子恐怕做不好。”夫人点点头,又轻轻摇头。

“您要有信心。米隆是很有基础的,做事细心,而且很紧慎。可以先担任些无关紧要的职务,锻炼能力。慢慢来,一步步提升。”安娜特将斤斤计较说成“细心”,把胆小改为“紧慎”,费足了心思为米隆找优点,“但是,名声很重要,良好的声誉能掩盖一切缺点。昨天发生的事,米隆的表现就非常糟糕――连续两次为妓女争风吃醋,高贵的公子与雇佣兵大打出手。无聊的快嘴已经把这事编成数个短笑话往民众间流传了。这对米隆今后的发展极不利,不管事隔多少年,他的对手们一定会搬出这件事诋毁他的名声。”

“您的话很有道理。有补救的办法吗?”

“建议到是有一个――把雇佣兵们放了。”

“放了?他们打伤了我儿子!”夫人激动地从卧榻上跳起,“他们污辱迦太基公民!蔑视迦太基法律!把爱利萨女王的后人们不放在眼里!你见过米隆的脸吗?可怜的孩子,整整一个月也别想出门了!”

“夫人,请您冷静。”安娜特跟着站起身,走向她身边,“请您听我说,为图一时痛快,杀掉他们易如反掌,但却不会为您带来长远的好处。我把米隆当作弟弟,怎么会不替他着想?多少英雄、伟人们没有宽恕敌人的美德?不仅要释放佣兵们,米隆更得公开发表宣言,与过去的自己决裂。可能他会感到有些难堪,但只是暂时的,人民会称颂他的胸襟,他将赢得名声,为将来做议员、三十人委员会议员打下基础。更重要的是,塞德巴尔伯伯也会为他的进步感到欣喜。老人在愉快的心情下会增长寿命,这样您将有更多时间扶持米隆的势力,对付会危害你们的继子们了。”

两个女人在花园里漫步,幽静的宅院里只听得到喷泉细细的水珠落地声。走在前方的塞德巴尔夫人自安娜特说完原由后,便陷入沉默,她正考虑着安娜特的建议。最终,她停下脚步,阳光下,冲着身后的安娜特露出微笑……

火盆里燃烧着的熊熊烈火照亮了整间屋子,手指有节律地敲打在桌面上,发出一串串细微声响。海恩普已来到压抑的地牢,手里握着来自“上面”的新命令。猜不透塞德巴尔那老家伙是怎么想的,命他不惜一切代价逮捕凶手,现在又要把他们放了。为抓住他们,自己可没少得罪人,马戈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与马戈平时关系也不怎么样,但却从未发展到亮白刃的地步。而躲藏暗处的议员一声命令便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

在释放雇佣兵们之前,海恩普想见见那名叫“卡拉那斯”的士兵,不仅为满足好奇心,至少也得让自己明白为什么会得罪马戈。

敞开的门外有亮光越变越强,几名狱卒找到城防军将官要见的人,并把他带来了。

狱卒们向指挥官行军礼,他们把雇佣兵推向将官面前,链条在运动中“哗啦”作响。青年佣兵微笑着,也希望能向将官行礼,可手腕上的镣铐总是妨碍他的动作。

“你就是卡拉那斯?”海恩普抬头打量这位让自己险遭杀身之祸的雇佣兵。

破损的短靴上粘满泥土,它们已经干燥,稍微踏几下步子,就会如同脱落的墙灰般一块块往下掉。旧皮甲上裸露着不协调的细长线缝,像被缝合的刀伤,皮甲下的布衫色彩泛灰,从皮甲边缘看下去,与布衫颜色迥然不同的补丁露着一角,它已与衣服合为一体,使人误以为它只是装饰图案。柔顺的金发非常漂亮,火光下闪耀金光。海恩普感到眼熟,这样醒目的头发他似乎见过。雇佣兵冲着他微笑。敲打桌面的手指忽然变为静止,悬空的指尖忘记了落下,眼珠凸起,快从绿豆大的眼眶里滚落出去了。

“你……”海恩普张大嘴巴,他终于明白马戈为什么会愤怒。

卡拉那斯赶紧打断他的话语,“尊敬的将军,您好!我叫卡拉那斯。”他向着海恩普传递眼色,机敏的指挥官迅速收回吃惊的神态,恢复到先前的镇定中……

此后,每当有喜爱追根问底之人问起海恩普,为什么会去地牢见一位低贱的雇佣兵时,海恩普总回答说,他从没有见这样的人,更没去什么地牢。